林家山先生任职昔华中学副校长,我是下午班学长团团长;纪律的事,全归他管,得向他报告。那当儿他寄居那一所简陋破旧的宿舍,和我的华文导师王叔敬老师各住一个房间;唯有周末得以驱车回到麻坡老家共享天伦。
一到上课的日子,教书和行政,踏踏实实,尽心尽力。片刻闲暇,巡视课室,他认认真真,从不敷衍。有一回,同学玩过了头,闹翻了天;刚好他走过,训令我们全班罚写悔过书。
学生作乱,一带上副校长室,问过了来龙去脉,他翻开了记录簿,把事情略略写下,手起鞭落,对准就打。因为这样,背后他的名声糟透了。每一届的坏学生都给他送了一个个闻之不雅的绰号,客气一点,也把他冠以ringkasan。
说是ringkasan,纯属“林家山”的谐音,完全不是他做事的作风。放学了,他总站在惜阴楼一旁的停车站前站立驻守,等到我乘搭的最后一辆巴士开了,这才离开。
唯一的抱憾,这个峇峇,是个道道地地的二毛子,一个中文不会,一句华语也不懂。记得那年的运动会,临时要添购饮料,他带著我外出帮忙。到了超市,他用国语和职工说了一遍,那个马来工人转身站起,向远处的同事用华语喊话。
副校长一听,好生尴尬,对著我相笑起来。脸蛋现出微红,显得腼腆,泛起一圈浅浅的酒窝。可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不足之处,导致他后来调升芙蓉上任振华校长,成了一道障碍。
董事皆挺身带头反对了。我在报上断断续续读过报导,毕竟是原身改制的中学,领导的校长不谙中文,还得了?拉拉扯扯,他不得不离开振华,转而北调吉隆坡的国中。接下去,再次听到他最后的消息,也仍是从报章之上:车子在南北大道失火,他因此不幸意外烧死。我把伤感的剪报邮寄给客居新加坡的王叔敬老师,想起他俩那些年在简陋的宿舍为教育献身,一中一英的岁月,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