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文研究先驱、比利时汉学家及著作出版经纪人吕光东博士(Dr Luc Kwanten,法定中文名字)于2021年11月22日凌晨1点零8分,安祥地在上海的住家撒手尘寰,骤然画下他士魂商才一生的休止符。

西夏文,又名河西字、番文、唐古特文,是记录西夏党项族语言的文字。它属表意体系,一直被认为是汉藏语系(Sino-Tibetan languages)的羌语支,是一种用于书写西夏语的语素文字书写系统。

西夏统治者李元昊于正式称帝前的大庆元年,下令野利仁荣创制西夏文。野利仁荣共花了三年创制五千馀字,其后再汇编字书12卷,定为“国书”。西夏文结构模仿汉字,却又有其特色:除少部分是直接采用文字元素创字外,大部分是合成造字。

据记载,西夏文曾在西夏王朝所统辖的今宁夏、甘肃、陕西北部、内蒙古南部等地,盛行了约两个世纪。元明两朝,并持续在一些地区流传了大约三个世纪。

1968年,吕光东博士在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成立西夏研究中心。由于当年俄罗斯人科兹洛夫从内蒙古黑水城把所有的西夏文献带回俄罗斯,要研究西夏就一定得到圣彼得堡国立博物馆去寻找相关信息。是故,吕博士便飞到俄国。在这期间,他发现了一个手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来都像是一本汉语文言文音韵字典,便要求馆方把它的两个版本复印出来带回美国研究。

1977年2月份,他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西夏语不是汉藏语系,而是阿尔泰语系(Altaic languages)——包含突厥语系、蒙古语系和通古斯语系——的一支;主要是因为西夏语的音系(Phonology)不同于汉藏语系,反而更接近阿尔泰语系。他这空前的假设,虽然当时无法得到美国西藏学者的承认,至今还存有争议,但却于近年得到中国当代西夏学者的认同。

1982年他出版《番汉合时掌中珠:12世纪西夏文-中文双语词典》一书(The Timely Pearl: A 12th Century Tangut-Chinese Glossary),为被遗忘了近800年的西夏文字日后进一步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原始资料。

1992年末,中国西夏文化专家李范文教授,历经20年编纂完成《夏汉字典》,对西夏文的字量做了更详细的考证。1994年,李范文写道,“若假设西夏语的发音是11世纪时宋代的西北方言,这一假设需要有一个基础的音系来支持。我们仍要弄清北魏的方言,也要弄清吐蕃宗哥朝时期藏族的发音。”

吕博士在他即将出版的新书《正南看北斗:一位欧洲汉学家眼中的中国巨变》建议,要证实他提出的假设,必须从10-14世纪中国西北部盛行的方言音入手,而不是从现代汉语的发音入手。

吕博士是比利时籍犹太人。1943年生于德国柏林。为了逃避纳粹对犹太人的追杀,他的妈妈带著他辗转逃到比利时。在比利时,他们也只能在暗地里庆祝每一个犹太节日。1960年代,吕博士加入比利时空军,在一次例行降落时严重受伤。复原后,他被指派到比利时情报局当分析员。

这期间,他分别在比利时的根特大学和巴黎的索邦大学作研究。在罗马天主教会的教育体系下,他共完成三个博士学位(语言学、哲学及数学),因小时生活在多语环境及研究所需共通晓12种语言。1968年,吕博士移居到美国工作。1978年,他加入芝加哥大学,应聘为教授兼远东图书馆馆长。就在这期间,他发表了《游牧帝国:公元500-1500年的中亚史》(Imperial Nomads: A History of Central Asia, AD 500–1500)。之后,他从学术领域转身成为名副其实的儒商。

学界对儒商一词的定义,一直存在著各种看法。据“MBA智库”的说法,儒商是有道德、有文化、有国家社稷理想的商人;他们具有“士魂商才”的经营管理优势。儒商与一般商人最本质的区别是,他们非常重视商业道德,不义之财不取。儒商分为古代儒商和现代儒商。古代儒商指有较高文化素养、有儒家道德观和价值取向、有自强不息和勇于创新精神的企业家;现代儒商则具有现代意识、区域意识、全球意识,且通晓世界语英语和会使用电脑科技的商人。

称吕光东博士为儒商,是因为他在43岁以后(1987年)从教育工作者转身为著作出版经纪人,与台湾太太合办了著作版权代理公司,并在后来成为中国最大的著作出版经纪公司“大苹果”(亚洲富比士评比)。在挣钱的当儿,他们也同时把经他筛选的西方著作带入华人世界,肩负著文化交流的使命,正符合了亚洲富比士于1997年表扬他为“文化信使”的称誉。所以在某种实质意义上,他可以说是具有“士魂商才”的文化商人。

吕光东博士留下足以丰富西夏文史研究后的华丽转身,或就是他对汉学表达爱与文化交流的方式。我深信,这位汉学家的努力将被持久地珍惜,尤其是从他身上得到灵感及启发的诸君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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