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笔者阐述了“权钱规律”和社会两极化对大小城镇人的思维的冲击,形成了不利巫统种族主义的趋势。种族主义是贪腐、贫穷和一切灾难的总源头,来自人民的反弹必然巨大和广泛。要改朝换代,只有改变或否定了这个源头,才有望增强人民自信心,团结发展经济,让国家走向繁荣。合了社会学的名言“压迫别民族的本民族的多数人也是不自由的”,压迫没有民族的界限。本文以东海岸吉兰丹哥打峇鲁为例,探讨人们思维的新变迁情况。
且从笔者经验说起。1960年代笔者为生活所逼,曾浪迹哥打峇鲁,在这里居住了一个时期。那是极不愉快的日子。天濛濛亮,树桐公司的山大王罗里把我们一群为糊口而出卖劳力的工人载到丹那美拉。此地离哥市不远,整个地区为原始森林覆盖。
哥打峇鲁人往外闯
在抬头不见蓝天的大芭里用电锯放倒树桐,锯成几段,运出哥市。这种“简单”的树桐工,是一种卖命的工作,工资低微。我不愿为老板卖命,数天后,毅然离开了这“人间地狱”——老虎出没的原始大芭、高过人头的草丛、毒蚊叮咬成疾或稍一不慎,闪避不及轰然倒地的两人合抱不过的大树桐,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危险。可现在的吉兰丹,大大不相同了。哥市与吉兰丹也成了海啸的一部分。
今天,假设你从南部公路进入哥打峇鲁市,沿途30多公里路旁,尽是密密麻麻的中小工厂商店,马来族经营,再不是老虎出没的原始森林了。马来社会1930年代第一次工商化,其支柱马来小园主的经济能量恐怕不及今日吉兰丹一地的能量。
另外,哥打峇鲁男女青年到隆、新打工的,为数不少,或子女赚到钱迁居隆新,外面现代世界的新变化不断的涌进来,日积月累,人们的见识已经不再“山芭”了。
犹忆那时还有一种别处不遇的现象——“割稻流动短工”。每年稻谷成熟了,吉兰丹年轻力壮的劳动力,成群结队,过境毗邻的泰国南部,到西海岸的吉打、玻璃市稻田割稻,割完了回来,赚取工资之余,也是两地劳动人民交流经验与看法的平台。
伊斯兰政教一体
再有,从半岛南部开来哥市的火车,在铁路两旁没有火车站的小甘榜戛然停车,让左拥右抱大包小包货物和行李的村民上下车,然后继续前行。上车的农民中有手挽/头顶竹篮叫卖烧烤甘榜鸡的,一元一只,香喷喷,价廉物美。
还有闻之令人丧胆的“斧头党”(私会党)。党徒们挥舞短小的手斧揾食,依顾客出资和需要为准,离刀口半寸或一寸处扎以藤皮,一下去就是入肉半寸或一寸,准确无误,成事后付款。
这种贫穷、落后、自供自足与世隔绝的封建的农业社会环境是伊斯兰大行其道的沃土。但是,经历半个世纪有余的变化,双眼望天打卦的伊党领导也感知到脚下民众反弹的震撼力,不容忽视,与由盛转衰,同为“沦落人”的“死对头”巫统,结成“亦敌亦友”的盟友,就是一证。
1.政教一体的伊斯兰之分裂——普天下伊斯兰都是政教一体的,即宗教主导政治,主导国家行政,或叫做神权国家。在大一统治之下,伊斯兰分立为两大教派:逊尼派与什叶派。每个教派之下又分立许多不同的教义学派。一分再分的结果,给马来社会带来反面效应,加速社会两极化的进程。
我国穆斯林绝大部分属于逊尼派。伊党与巫统同属逊尼派,但信奉不同的教义学说。逊尼教派之内的教义学派有哈乃菲、马利基、沙菲仪、罕百里等,各自为政。什叶教派亦如此,互相之间关系错综交叉,对立冲突是常事。伊党与巫统的分分合合就是典型,它们门户之见甚深,关系的竞争性重过同属性。
回流巫统险遭吞噬
2.伊党历史的正反两面——伊党不同时期、不同领导人、不同的思维,有不同的、甚至前后矛盾的政策与实践。1946年巫统是在左右翼大分化中成立的。伊党前身就是巫统内部的“宗教组织”,随左翼“马来亚马来民族党”一起退出巫统,于1951年11月24日改组建立。
左翼领袖布哈鲁丁医生1956年从新加坡返回半岛,接过伊党的领导权,以反帝反殖为号召,聚焦于组织团结马来乡区民众,翻开该党反巫统的辉煌一页。
之后,伊党在阿斯里领导下一直沉痾不起。阿斯里反其道而行,1970年代回流巫统,参加国阵,片面突出(伊斯兰)民族主义,差一点被巫统吞噬掉(包括伊党吉兰丹基地),创下向右转、脱离民众而泥足深陷的痛苦教训。
受1979年伊朗革命的影响,1980年代尤索夫/法兹诺改组伊党以宗教学者(Ulama)为骨干的原教旨主义党,以建立伊斯兰法律社会为目标。伊党与巫统的矛盾骤然上升,后更发生“默马里”流血事件,伊党党员的宗教师依布拉欣利比亚遭军警杀害。
漠视历史口出狂言
1986年伊党也横向对非穆斯林社会扩张影响(成立“华社咨询委员会”),但大选依然惨败。1990年联合被巫统排挤出去的“46精神党”,取得吉兰丹州政权,打下基础,直到今天。州务大臣聂阿兹以其清廉、亲民作风,成为反对与巫统合作的英雄。
21世纪初聂阿兹逝世,担任副手的保守派哈迪阿旺接掌伊党。哈迪曾以《哈迪训词》(Amanat Hadi)抬高形象,将伊党推向“伊斯兰民族主义”的极端。哈迪无疑是伊党史上的保守派,曾一度与反对党阵线民联合作,壮大了反对党声势。终抵不过两极化的冲击,伊党一分为二,有布哈鲁丁作风的末沙布自立诚信党,重创了吉兰丹伊党政府,影响深远。
3.纵观伊党超过一甲子的历史,证明:一,伊党的伊斯兰主义是出世的宗教,“政治服务于宗教”,把党变成无根的浮萍(断线的风筝),脱离民众,底气空虚。二,在马来西亚这样的国家,世俗化与时代并行是大势所向,否则是死路一条。三,伊党是“人治”党,所谓“人治”实质是“神治”。
4.哈迪就修订《伊斯兰法庭(刑事权限)355法案》与巫统“合作”,而巫统为了保住政权,也需要哈迪的伊斯兰主义色彩来打救自己,两厢情愿,双双私下眉来眼去。不过,哈迪需要巫统多过巫统需要哈迪。
哈迪不顾巫统布下夺取吉兰丹伊党政权扑面而来的威胁,不顾巫统,在355法案上玩弄哈迪于股掌之间,始终不给辩论通过的机会。更漠视70年代阿斯里失掉江山的痛苦教训,漠视80年代“默马里”事件引火烧身的教训,却依然大言不惭的高唱“伊党130位候选人单独入住布城”的狂想曲!你听,上帝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