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见,你要怎样大便在马桶里?”今年29岁,患有先天性黑蒙症(Lebar’s Congenital Amaurosis)的陈奕铭无奈表示,很多人对于残疾人士都抱有刻板印象,认为残疾人士无法自理生活,更何况是融入职场生活。
“综观目前的概况,很多企业之所以会聘请残疾人士是基于企业社会责任(CSR),但一般也没有委以重任,薪金偏低。”他直言,很多残疾人士其实领著比外劳员工更低的薪金,即使拥有专业文凭。“主要是因为很多雇主不了解残疾人士的工作能力,同时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包括:倘若请你工作,你的工作表现会是如何?如果解雇你,你会否去劳工处投诉雇主歧视残疾人士?…”然而,不少有关残疾人士工作表现的研究均显示,残疾人士是忠心耿耿、安分守己的雇员,而且他们在很多方面的办事能力,即使不比健全人士优胜,亦绝不逊色。“只要雇主愿意给我们(残疾人士)一次尝试的机会!”
世界上大约有10亿残疾人,他们通常是贫穷人中最为贫困的。他们承受耻辱和歧视,这在所有社会里都是普遍的。残疾人经常没有机会就业、上学和完全融入社会,这成为他们致富和获得幸福的障碍。陈奕铭目前在一家ESG布局公司服务,担任经理一职。
所谓ESG,即环境、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Environment、Social Responsibility、Corporate Governance),提倡业界在投资决策中纳入ESG准则,对企业长期财务表现将有所影响,进而对社会、金融市场,以至个人投资组合产生正面影响。2020年时,各国为对抗新冠疫情采取的极端措施,更唤醒全球对永续环境议题的重视。他说,自己目前的薪金在残疾人士的当中属于偏高,属合理薪金范围。“我也曾获得5位数的花红。”陈奕铭分享,公司目前有超过30%的员工是残疾人士。“但我们公司的业绩是每年在大幅度增长,由此可见残疾人士的工作表现也是极具效率。”他说,公司里有高层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士,但绝不影响他的办事能力。这是陈奕铭的第二份工作,此前他是在“Dialogue in the Dark”推广社会公益活动协会工作。
他坦言,残疾人士的就业机会和健全人士相比本来就比较少,因为只有少部分的雇主愿意接受残疾人士作为员工。“他说,视障人士的工作多为客户服务员、按摩师傅、教授、音乐老师或站在街边卖纸巾。”陈奕铭毕业于公共关系系,他坦言,当初是学校推荐他往公共关系系发展,但其实他是对工程系或可持续性林植管理感兴趣。“看不见这件事,始终限制了我的选择性。”不过他始终认为知识能够改变命运,所以一直以来,他的成绩都名列前矛,包括在初中评估考试(PMR)考获6A1B以及马来西教育文凭(SPM)考获8A1B的佳绩,并在拉曼大学考获奖学金。
“踏出社会后,我才发现,原来对残疾人士而言,即便拥有好成绩也不一定会有好工作。”他分享,身边有一些同样是看不见的同学往律师行业发展,但《盲侠》始终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编按:《盲侠》是香港电视剧,剧中男主角王浩信因车祸导致失明,令他学懂以心眼及四感看待事物,不带任何偏见与歧视的眼光,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律师,专为社会上的弱势小众伸张公义。)他说:“因为看不见,所以很多律师文件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去阅读、聆听,然而在争分夺秒的律师世界里,没有雇主愿意做出谦让。”
陈奕铭: 过度的同情会伤及自尊
伤健共融,不应该只是一句标语,要让残疾人士自力更生、向他们提供适切的就业机会,不是单纯的福利政策,而是保障其基本权利的要素。虽然政府一直以来均鼓励(包括提供诱因)雇主聘用残疾人士,但基于宣传不足、欠个案性持续跟进而成效不彰,政府必须重新检讨如何改善现行的零散措施之馀,亦应推出对残疾人士及整体社会有利的完善就业政策,以就业配额及配套双轨并行。陈奕铭说,虽然至今还没有遇过雇主的不礼貌对待。“基本上大家都是非常客气,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因为没有打算聘请,才会如此的客气。”
他说,在发送履历表时,有时会很纠结是否要把自己有身障一事如实告知。“如果如实告知,就连应征的机会也没有。”但他说,自己一般会如实告知,先让雇主有心理准备。普罗大众一般会对残疾人士投以同情的眼光,但陈奕铭认为,过度的同情心反而会显得虚伪,让他们的自尊心受损。“曾经有一次我到面档吃面,老板娘很热心的说要请我吃面,但我婉拒了。”因为对陈奕铭而言,自己只是看不见,他不想成为社会里的弱势群体,等待大家的援助。
陈奕铭目前是居家工作,一般的电脑操作绝对难不倒他。他说:“值得庆幸的是,我活在科技年代,在科技的辅助之下,即便看不见也能完成很多事情。”根据示范,他主要是靠萤幕阅读器(Screen Reader),借由文字转成语言来操作电脑。
残疾人士要求公平对待之际 也须把自己的能力训练好
陈奕铭坦言,很多残疾人士常会嚷嚷社会大众对自己的不公平,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残疾人士是否拥有和健全人士同等的能力呢?“有些残疾人士会以自己的残疾作为借口,而不愿意学习。”他说,如果就连基本的电脑操作也不会,即使你是健全人士也不会拥有工作机会,更何况是残疾人士呢?
访问期间,能感受陈奕铭的自信和学问。但他说,说怎样都会有自卑的时候。他在去年刚和交往3年的女朋友结婚。“我太太是健全人士,当初彼此都有了感觉,但我不敢告白,也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但她(太太)却愿意等待,让他终于鼓起勇气牵起对方的手,携手并肩下半辈子。“我有很多顾虑,除了担心自己收入无法养家糊口之外,也担心未来照顾孩子的问题……”但有时担心不了太多,见步行步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