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纷扰的生活中,我们最需要的是平和与和谐,然而两者都是难以达到的目标。早前灵长类动物学家、自然资源保护学家暨人类学家珍古德博士(Dr.Jane Goodall),与大马佛教青年总会宗教顾问兼大马佛学院院长继程法师,进行了“共生共善——善用生命·创新价值”对话午宴,以理论及实质运作谈论如何与整个环境共生共善,达到平和。
和谐——如何让内心达到和谐?
继程法师(以下缩写为“继”):
和谐,是生活里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能够和平共处的表面需要。我们在跟别人相处时总是有一种对立性的心态,但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仍有许多互动和相处的需要,所以会选择以不同的方式沟通。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伦理,而伦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互动时如何保持和谐。父母与子女之间如何保持伦理、礼节,这些是一种需要,整个社会的需要,因此即便它是一种表面现象,但在社会需要的驱使下还是需要设下如此的礼仪。
人与人相处需要从内心做起,大部分人心里面有一种不安的状态,它会让我们感觉到外在的社会现象或其他人对我们产生了一种对立。对立会让你感受到对方好像是在窥窃你,或是他对你产生一种压力。这种对立会形成一种对抗,要是我们的内心不那么紧绷、不安,通过放松自己就能减少对立,进而产生和谐。
从佛法的角度来看,可以通过禅修、佛教内在的修行来达到。不断地去调和这种心理,到我们的心理对所有现象都不会再产生一种对立, 这时就不需要外在的礼仪来帮助我们保持和谐状态。
珍古德(以下缩写为“珍”):
对我来说,最大的和谐状态是与大自然独处。当我与她(大自然)独处的时候,我感觉不是人类,我与万物融为一体,内心非常平和。这种平和是我跟一大群人在纷扰的环境里面没有办法达到的。
(面对其他人时)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达到内在平衡。当与一群和我意见相左的人在一起,我会仔细聆听他们说话,了解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听完之后,我再想想自己的观点,我还是觉得我是对的,那我还是会坚持己见,这样就能让我自己达到很好的和谐状态。
——处在纷扰、忙碌的大城市内,能否分享一些能帮助我们达到心理安稳、平和的方式?
继:在佛法的观念里,一切众生皆有内在的本然性,也就是说亲近自然的心理状态。通过这个思想让我们知道我们所有众生都具有亲近的本能。那我们要如何让本能发挥出来?
在还未能很好地发挥出来的时候,我们必须先建立“众生平等”的本能,跟别人相处时、才能保持在平等的立场和态度。不只是人与人之间,我们与万物之间也一样。刚刚博士提到,她能融入大自然,这也是我们禅修的一种方式和状态。你能融入大自然或融入到跟所有人相处的状态里面,我们把这个叫做统一技能。如果你能达到这样的状态,你会发现自己跟所有众生是没有对立的。
当然实际的方法需要长时间训练,在佛教里面有一些其他的灵修团体,他们设立了禅修的方法,但有时候很多艺术家、科学家、人类学家等也设法通过他们的知识与处事的方法来达到和谐。
珍:“为何你能保持这么平静呢?”很多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我想那是因为有两个珍古德:一个是现在坐在台上真实的我,一个是群众眼中的我。他们心里有个偶像,那是他们看见时会拥抱哭泣的我,那个我是不一样的。我常在想该如何合二为一。
多年来,我一个人在非洲森林里工作,那时候的我只与其他动物在一起。那段时间非常平静,而这份平静给了我很大的力量,至今即使我在非常纷扰的时段或繁忙的时期我也能瞬间回到宁静,那个地方给我很大的力量,就像在那时进行了很长的禅修一样。
在面对群众时,我常需要拍照、签名等,很难有安静的时候,可我也找到了我的方法。面对每位前来索取签名或拍照的人,我都能静下心来跟这个人享独自的一刻,让自己真诚地对待他,跟他有真实的接触。
这一点也能让我用平静、平和的方式来进行。另外,我今天起床时,听见外面有鸟叫声,我觉得就算身处于都市内,还是可以找到一点点的大自然现象,随时与大自然接触。地面上常会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我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它,可我却看得到。我看到的是一小片刻与大自然在一起的时光。
简朴生活
珍古德来马期间,大家都盛情招待她,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美食,但她每天的早餐都是简单的一片吐司抹牛油及一杯黑咖啡。另外,她也随身携带一片小肥皂,那是她在前几次的旅程中从她入住的酒店带走的,她告诉马来西亚根与芽主席林忠彪,“没有必要将这块肥皂丢掉,因为它还能被使用。”
——你觉得简朴生活方式是你与生俱来的,还是用生活经验堆砌出来的?
珍:我不知道过简朴生活是不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是大家都知道我曾经历过二次大战,从4岁以后就过了好几年物资非常非常简单的生活,当时物资缺乏,衣服、食物都非常少,所以我们从小就养成非常节俭的习惯。长大之后,我开始看书,书里的英雄都是泰山、罗宾汉等,他们都是生活在森林里的人,所需要的东西都非常少。这也在某程度上影响了我,让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好生活。
后来,我到非洲去研究黑猩猩,一大早起来就吃一片面包,喝一杯咖啡,然后就上山去观察他们,一整天直到我下山为止都不会再吃东西。偶尔我也会吃一点黑猩猩吃的食物,但这不常发生。我养成了一种习惯:人不需要吃太多,也不需要拥有太多东西。
美国同事请我的特助帮我添购新衣,因为过去好几年来,我去美国时都穿同样的衣服,他认为这样不太好。我从不管市场上流行什么,反正就是一套穿到底,终究又会流行回来。我也非常羡慕师父(继程法师),永远就是那一套,不用更换或换颜色。
继:我比博士稍微幸运一些,没有经历过这些艰难的日子,但我小的时候物资比较贫乏,没有这么多东西可以用,让我们养成了一种循环使用的习惯。好比一张报纸,我们不会丢掉,因为它可以拿来包东西或成为厕纸。当时的厕纸很贵,所以我们就是这样“循环”使用。我发觉到自己在这个过程里养成了重复使用物资的习惯,觉得东西用了还可以再用。我很少用餐巾,尤其是飞机上的餐巾,在喝过水后服务人员一般会把它丢掉,但我会把它收起来带走,直到用到破烂不堪了才将之丢弃。
现在的我已经将近20年没有用肥皂或沐浴露,我洗澡都是用水洗洗就好。当我回到太平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到河边(洗澡),因为不需要任何东西就可以将身体洗干净。小时候我们每次过年的时候才会有两件新衣服,是姐姐裁剪的;出家以后就更简单,只有这件和另外一件。平日出门只需要有一两套换洗衣物就足够,这样的生活方式(我)已经很满足了。
吃方面,我就比博士吃多一些。很多时候,请我们吃饭的信徒总担心我们吃不饱,菜肴点了又点,要是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我就会吃,尽量不浪费食物。要是没有办法吃完,我会要他们带走。很多人常介绍什么地方好吃,但对我来说好吃不重要,吃饱才重要。简单一点,生活也可以简化。
珍:我想补充一点,我非常羡慕狗和其他动物,因为它们完全不需要穿衣服。
素食——我们都知道吃素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要如何让“知道”与心结合,变成“想要”呢?
珍:1960年,我23岁,当时我到非洲去的时候,市面上并没有所谓的集约式农场。后来我读了彼得辛格(Peter Singer)的《动物解放》(Animal Liberation)这本书,它诉说现在的集约式农场是怎么制造我们吃的食物,当我再看到盘子里的肉时,我看到的是恐惧、痛苦和死亡。基于动物福利和动物保育的立场,当下我就成了素食者。
众所皆知,现在吃肉的人口越来越多,但它对环境有巨大的影响和破坏。为了要养殖这些成千上万用来当肉的动物,我们必须要让他们去吃掉很多很多的森林,砍伐很多原始林,让这些地方变成沙漠。再者,把植物转换为动物蛋白质需要花费大量的水资源,我们必须花很多化石燃料才能把动物从农场屠宰,变成食物,再到你的餐桌上。动物消化过程中会释放很多甲烷,而甲烷对环境的影响比二氧化碳还大。我不知道在座有多少个人参观过屠宰场,要是没有的话,我希望你们不会有机会去参观,因为我想去看过的人会好几个星期都睡不著。
即使你对动物没有感觉,不在乎碳排放,但你必须知道吃肉,尤其是红肉对身体是不好的。
继:我们当然知道佛教讲众生是一体,我们不伤害有情的生命,所以我们不吃众生肉。我暂时不从这里看,与大家分析另一个角度:
地球是能量场,能量来自太阳。如果人体能直接从太阳这个源头吸取到能源的话,我们的身体一定很健康,可以“长生不老”。很多古人都可以做到,通过自己的修行,把身体变成可以直接吸收太阳能源的体,像中国人说的吸收“日月精华”。道教中有一些道家修行的记载,而印度也有瑜伽大师,他们的生活可以简单到只剩下水和空气的吸取,食物方面(摄取)非常少就可以生存了。当我们的身体可以变成一个直接吸收太阳能源的载体的时候,你就可以源源不绝地有能量地运作,但大部分人做不到。
在地球上能直接从太阳吸取能源的只有植物,那我们没有办法直接从太阳吸取能源,我们必须通过其他载体的话,是不是我们越靠近太阳能源的吸取,对我们的身体就越好呢?植物直接从太阳吸取能源然后转换为食物,如果我们食用,那是不是更靠近太阳一些。吃动物的话,动物必须先从植物那里萃取能源,才能生存,甚至有些动物需要从别的动物的肉体身上萃取能源。因此当我们摄取越肉食的动物,我们跟太阳的接触就越远。这是我最近的体会,如果你们也觉得是这样的情况的话,那就改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