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妈：
到平安夜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给你写信其实太不像样。只是，平时明明朝夕相见，似乎更没有理由迂回地写信，请见谅。
夜黑没风，煎蛋、芽菜、羊角豆这一顿晚饭是简便了些。不是没有钱买菜，而是不够人家快。下了一周的阴雨，蔬菜歉收，没有菜卖。这天来的菜不多，饿了一个星期的叔伯阿姨眼睛发光，菜箩一下子就空了。问农夫后天有没有菜，他摇摇头说根本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有收成。
是的，科技发达的今天，不须要土地、不管天气怎样都可以种到菜。不过，你们久咳不愈又有脚气病，进口菜和打针菜实在买不下手。虽然蔬果看起来很新鲜，内里却有杀虫剂、除草剂和一串说不出名字的物质。我们今天会这么难买衣服，这么肥，脂肪用海绵都吸不完，和它脱离不了关系。
噢，我们不是在抱怨。你吃那一口菜，你给牙牙学语的我买许多玩具、用不烫手、跌不破的塑料餐具；用漂亮的塑料便当盒逗我开心；又大又美的苹果留给我；开车接送我上学……你倾尽所有给我最好的，我却因荷尔蒙失调成了慢性病的高危群。
当年，你为了给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努力地建造房屋。在青葱的绿地下钢筋铺水泥，不考虑环境因素，不问座向、通风遮阳设计。水泥白天吸热，夜里散热。树寥寥无几，风不见了，城里的热气挥不去。你说不要紧，有冷气机。去年瘟疫降临时，你方认同冷气机其实不管用，还送来一身病痛。
我们真的不是抱怨。这杯茶有氯味。不论怎么过滤，不管多贵的过滤器都滤不掉。可是这也没什么大害。我想，稍作散步对身体有益。经常头痛的我去到小区公园，碰见一位打扮得新潮却眉头深锁的婆婆。表情就像头顶上的天空有厚重的烟雾，阳光照不太进来一样。一问之下，原来她昨天喜得孙子，可是孙子是人身蛙脚。这不是图画、不是电影、不是梦。她在客厅坐了一整夜，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她语重心长地说：“每一年都绞尽脑汁谈论、设计永续发展。如果人不能够继续生存，或者没有办法生活，永续发展就没有意义。真正的可持续发展应该是人可以永续，和每个人可以活得开心和有尊严。尊重自然规律是唯一的出路。就像曾祖父他们那样，顺应自然界的循环生活。”
记得小时候你们给我说过一个神话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个叫迈达斯的国王，他碰到的东西都会变成金子，所以口渴时没办法自己喝水。他这才发现到不能把金子当水喝，水比金子要宝贵得多。正如我们对空气的依赖一样。可是，你细心栽培了二十四年，今年终于念完大学的我们，面对的是北极的冰大部分都消失了，许多地区受洪水威胁，亚马逊雨林几近毁灭，许多地区受洪水威胁，频密的森林大火，淡水量和粮食收成少得可怜。暴风、旋风、旱灾、瘟疫、水灾。拿到一纸文凭，我们可以做什么？
事实上，你们年轻的时候，天气这个跷跷板已摇摇晃晃地倾斜，只是你们认为影响很小不理会。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因素，允许一个人享受方便的生活，不须要承担方便的代价。
我们真的不是在抱怨。有最后一棵树，还能感受到照不太进来的阳光，我们想，生活还是美好的。只是，请原谅我们无法用马来西亚的天气来说爱你。
窗外飘起了雪，2037年，圣诞快乐！
蛇仔马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