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选择的自由,就没有承担后果的责任。”
十几年前,那是让人幡然顿悟的一堂课。说白了,一个人不该为不是自己的选择负责。举例说明:我无法选择自己出生在马来西亚,更无法决定自己是华人,因此我不该为“非土著”的身份受到惩罚。这个强而有力的说法,足以支撑马来西亚“非土著”反对《新经济政策》种族固打制的立场。
然而,此道理的另一面是——既然非我选择,则我亦没有理由为“华人”的身份感到优越,更无法因为自己身为“华人”,就必须完全接受他人对“华人”设下的标准与定义。去到更远时,甚至质疑“是华人就一定要念华校、学华文”的理所当然。
话说回来,我凭什么为另一个华人的成就感到骄傲?因为努力的不是我,而是他/她。同理,我凭什么为另一个马来西亚人的成就感到骄傲,如果我们的共同点,仅仅是“凑巧”出生在这片土地上?
说真的,若放任理性这把手术刀此起彼落,那些与情有关的情意结、情怀、情感、情绪等,统统都要切除。这么一来,国庆日,除了一天的假期,剩下的恐怕就只是无感了。
看透了这层道理,国事就甚难在生活中激起感动的涟漪——马来西亚羽球员夺世界锦标赛冠军与我无关,除非马国明放假;历经冗长审讯后纳吉贪污罪成于我无感,因为马币没变强、鸡饭没降价,我的银行户口没多了钱,日子一样过。谢定峰与苏伟译的荣耀既不是我的荣耀,纳吉的耻辱亦非我的耻辱。
只是,谢苏赢得冠军那一瞬间,心里仍有激动;纳吉入狱那一刹那,心情依然振奋。
曲折漫长的斗争
无他,因为骆建佑在2021年夺得世锦赛冠军时,许多马来西亚人感叹人才外流——同是本地生产的人才,仿佛要离开马来西亚后(哪怕是越堤到羽坛弱旅新加坡),才能成为世界第一顶。骆建佑的选择没错,马来西亚人除了尊重,也只能祝福。谢苏选择留下,为马来西亚打破无法登顶的宿命,拼出一个世界冠军,证明这片土地上也有成功的故事,我们更当珍惜。
而纳吉入狱,则是一个更曲折漫长的斗争。说真话的媒体人冒险揭露丑闻、不服从的公民组织上街抗议、不放弃的选民返乡投票,而此过程中,在各自的岗位上,一些人因为坚持做对的事而人头落地,一些人则因为威迫利诱而狼狈为奸,或随波逐流。
数额、规模如此庞大的丑闻,不可能只是一两人的贪念,就能汇集成河,泛滥成灾。如果我们之前因把关人层层失守而感到愤怒,从而心生绝望——当联邦法院五司顶住压力,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写下专业的判词、做出公正的裁决,尝试以本身的正直,重建司法的诚信与威望时,我们难道真的只剩下一句“无感”?
说到底,有感是因为投入。国庆日——庆祝的是每个人尽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本份,在自己所属的土地上,守住底线、维护专业、重建希望、创造成功、散发光辉。任何一个马来西亚人都有权选择移民,在他国先贤斗争成果的基础上,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任何一个马来西亚人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为国家的未来铺垫成功的基础,突破一关又一关的瓶颈,为下一代创造更好的条件,追求自己的梦想。
这样看来,国庆日大概只是检视一年又一年累积的成果,看看这个国家如何从一个阶段迈入另一个阶段的日子。例如在游行队伍中见到久违的镇暴队,曾经上街示威的群众激动央求警员摇晃警铃,重温当年在水炮中逃亡的时光,在想像中回味当时呛到窒息的催泪弹。
从当年落荒而逃的恐惧,到当下有点怀念的激动,历史在不经意间又翻过了一个篇章。指尖翻及此页,突然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