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马来人认为承认统考会动摇马来西亚的国家/国族本质,有些华人认为认识爪夷字会动摇华小/华社的民族特质,双方都在担心某种身份特质的流失,双方都在捍卫某种“纯洁性”。在变天后的马来西亚,一些马来人更加担心伊斯兰地位受到影响和马来人权益受到侵蚀,一些华人担忧华小将会变质和华教地位不保。
我们有“伊斯兰危机感”,也有“华教危机感”。结果,爪夷字议题被无限上纲到身份政治的对峙:一方担忧同化和伊斯兰化,另一方指责反认识爪夷字者为“种族沙文主义者”和患上“伊斯兰恐惧症”。伊斯兰化和“伊斯兰恐惧”互相排斥却又互相彼此建构,这让大家都活在各自的忧患意识中并互相猜疑。
恐排斥亲华马来组织
结果,各种各样的焦虑被无限上纲,我们仿佛是在自我实现我们担忧的预言。于是,我们先有马来人尊严大会,然后将有华团大会。说穿了,“新马来西亚”只是一个美丽的口号,因为大家还是更乐于当“马来人斗士”和“华社英雄”。吊诡的是,民主化非但没有淡化种族和宗教政治,反而加剧了身份认同作为社会动员和政治角力的筹码,这样下去,我们的社会恐怕会更加撕裂。
董教总一再反对认识几个爪夷字,只会加强一些人认为董教总是“种族沙文主义者”的观感,也会让原本相对支持董教总的伊友会(IKRAM)和穆斯林青年运动(ABIM)误以为华社自私自利和只在乎自己的议程。伊友会和穆斯林青年运动尽管面对更保守的马来穆斯林党团的攻击,愿意跟董教总对话和合作,换来的却是董教总以“担心伊斯兰化”为由拒绝认识爪夷字;这样难免会让一些人认为董教总不可理喻。
拉拢自由派弄巧反拙
一些华团、中文媒体和非穆斯林组织积极拉拢“自由派”马来人如西蒂卡欣(Siti Kasim)和达祖丁(Tajuddin),并以他们的观点来了解马来人和穆斯林社会议题。其实,“自由派”马来人如西蒂卡欣、达祖丁和阿兹里拉曼(Azly Rahman)对于华社;就如“保守派”华人郑全行(Redzuan Tee),黄伟雄(Firdaus Wong)和张国祥(Teo KokSiong)对于马来社会;他们在原属族群属于少数和被边缘化,却在他属族群中深受欢迎,他们分别变成了“开明马来人”和“本土化华人”的代表人物,前者仿佛化身成为了非穆斯林利益的代言者,后者比马来人更勇于捍卫所谓“马来人/穆斯林权益”。
然而,我认识的一些自由派马来人却选择跟西蒂卡欣等人切割,认为他们有过于世俗派的偏见和傲慢,无助于拉拢中间马来穆斯林的支持,反而会让一般马来人对自由派更加“厌恶”;同样的,我认识的很多华人穆斯林也跟郑全行等人保持距离,认为他们过于激进和保守的做法,无助于向非穆斯林宣扬伊斯兰,反而让一般华人对伊斯兰更加“恐惧”。
一些华团和非穆斯林团体当然可以跟西蒂卡欣等人合作,然而过于推举他们作为“开明马来人的象征人物”可能会弄巧反拙。西蒂卡欣不只是反阿里斯、穆联会和伊党等;也反安华、马智礼、穆斯林青年运动和伊斯兰友好协会等;过于注重跟西蒂卡欣等人的合作,恐怕会让占更多数的相对温和穆斯林疏远我们,也让我们更容易受到更为保守穆斯林党团的攻击。
别忽略温和穆斯林
印尼的锺万学事情或许可以使我们的借鉴。锺万学在竞选雅加达省长选举第一轮时,就只注重争取自由和世俗派穆斯林,而没有拉拢相对温和的穆斯林势力,结果不只赔上了自己的政途,也撕裂了当时的印尼社会。佐科威在竞选总统时就吸取了教训,积极拉拢温和穆斯林党团的支持,确保了自己的顺利蝉联。
我不是说华团和非穆斯林领袖要完全疏远马来自由派,也没有说要放弃原则,但大家必须厘清局限,因为有时过于强烈地提出一些诉求,反而把相对少数群体处在更不利的位置。届时,别说承认统考,连保卫华小也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