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左撇子,读幼儿园时“学写字”,很是痛苦,老师用木尺,硬要“纠正”我,幸好我爸爸挺身而出,据理力争,老师妥协,我才得解放。
我也有点艺术细胞,美工图画,佳作贴堂是家常便饭,小学绘画比赛也经常得奖。课本空白的地方都填满公仔和乱七八糟的图案。
到了中学,我数学不好,但语文科很强。我不爱球类活动,但迷上空手道,尤其在搏击练习时,左撇子的站桩,不论诱敌或重拳出击,均让对手吃苦头。
我爸爸和庄迪君是老友,初三那年因纪律问题(严重逃学),而被迫从巴生中华独中转校到吉隆坡尊孔独中。出身马大数学系博士的庄校长,拍胸膛向我父亲保证,“放学后,我每天在校长室为你儿子补习代数一小时,程度一定追得上”。一个星期后,校长投降,说我右脑发达,左脑迟钝,代数是讲形式逻辑,左撇子很难学好”。我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奉旨”不必每天放学见校长。
左右脑分工
自此我开始通过阅读,初步理解到人类脑袋的基本分工,原来左撇子是靠右脑思考,右撇子是以左脑思考。根据多伦多学派的解释,右脑主直观、感性、艺术、图像、联想和创造力,左脑主理性、逻辑、数学、推理和判断力。简言之,左脑是“知性脑”,右脑是“艺术脑”。
我终于找到了合理化我数学差的科学根据,尤其独中的数学程度更深,不能怪我“笨小孩”。当然,我爸爸也发现,我的脑袋并非天马行空,我对时事课题和他的“禁书”很有兴趣,写起议论文来头头是道。我还对爸爸说,“我形式逻辑学不好,但毛主席的辩证法我能读通。”。当我中学同学在读金庸和倪匡时,我不仅读懂李怡70年代全套的“青年自学丛书”,也把家里的老毛禁书都读过,但同一时候,我也是黄玉郎的忠实粉丝,我父亲认为我是怪胎也!
我中学不敢选理科,从大学到研究所,当然更不可能报读自然科学。我是学历史的,历史学属人文/社会科学,在方法论上,“新史学”亦强调跨学科研究(interdisciplinary studies),即要懂得摄取其他学科研究的方法和成果,来解释自己专攻的范畴和课题。在读博士期间,我发现,原来左撇子的右脑,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研究上也占有一定的优势。
7月29日,我应新山Adego Academy 设计学院的邀请,给学生们做一场有关“创意思维”的演讲,据此简单回顾我“认识自己”和“认识世界”的历程,给大家分享未来的设计人,如何在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简称AI)的新世代,发挥所长,活出自信及自由的创作人生。
我就简单地讲三个问题:
1、人工智慧是一个懂得“深度思考”(Deep Learning )的机器人脑袋,它能以强大的计算能力,对所云集到的“大数据”,进行快速的学习演算,以找出隐藏在海量数据中的规律(建模能力)。简单而言,AI是一种“会学习的电脑程式”,形象一点的例子,如谷歌的AlphaGo,它不只会从大量专业棋手的棋谱中学习,还能从“自我对弈”的经验中学习,再优化和提升出新的棋艺,从而战胜人类的世界围棋冠军。
这么一来,难免人类会开始担心,会不会有那么一天,AI会自我学习到一些我们人类不希望它懂得的知识,进而威胁到人类的自由和安全?
这并非杞人忧天,盖AI的“聪明”,关键在于它的学习能力,速度一日千里。今天是“弱人工智慧”(Weak AI),明日发展到“强人工智慧”(Strong AI),明日之后再发展到“超人工智慧”(Superintelligence)。说白一些,AI从协助人类快速运算以提升工作效率,发展到能够胜任人类所有的工作,再“进化”到比人类最聪明的大脑还要更加聪明的程度,并能反过来不按人类意志的约束来自我行事,成为人的主人?超AI的到来,成为了科幻电影剧本的灵感,不是我们讲座讨论的范畴。
●淘汰的工种
2、今天,我们尚处于“弱AI”的阶段。大数据的快读快算快建模,从语音识别、机器视觉、新闻推荐、美图秀秀、谷歌翻译、自动驾驶、无人商店、机器人仓储,已经开始渗入人类现代化生活方式的方方面面。事实上,“弱AI”已经开始威胁到某些重复性、统计性和中介性的工种,如客服、会计、保安、翻译员、记者、保险招来员、推销员、银行柜台人员、司机和搬运工等等。这些被AI取代的工种,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没创意。
AI的学习能力,是建立在海量的数据交换、储存和运算,这些数据,都是干巴巴、冷冰冰的,没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不属于创造性的意识劳动,是形式和数学逻辑,不属审美的范畴,也就是说,我们左撇子用右脑思考的缪斯和灵感,弱AI还无法替代,但一般人用左脑思考的产出,都是AI赖以运作的原始素材。
坦白说,对于学艺术和搞设计者,开发右脑比左脑更重要。而创意的高低,关键在于联想能力。读过Edward De Bono著作的朋友,都会同意“水平思考”比“垂直思考”更自由、更扩散和更容易蹦出新点子。而用惯左脑的人,总是保守地将讯息组织和归类得井井有条,而往往越精确有序的讯息处理,越难激荡出精彩的创意。
所以我要恭喜学设计的年轻人,你们在AI时代是最有竞争力的一群,因为AI无法学习只有人类才能识别的真善美。艺术创作是独特的,靠“大数据”建模的只是人类在消费市场的品味分析,靠AI是无法创造出能触动人类灵魂的艺术作品。
●创意五部曲
3、如果你搞艺术,又是天生左撇子,你的创意优势无疑会更强。但如果不是,我也准备一些简单训练右脑的小动作给大家参考。如每天改用左手刷牙、梳头,和用左手拿调羹喝汤,再来闭目想像“上帝是黑人”或者“关公是美少女”的图样,或想像把家里的“日常用品”赋予额外的新用途(比如锁匙可以防狼)。除此之外,我也愿意和大家分享香港鬼才文人已故黄霑先生所传授的“创意五部曲”(藏/混/化/生/修),这是广告人的思维模式。
“藏”是指我们平日要博览群书,多吸收各式各样的资讯,多留意生活周遭的人事物。“混”是将脑袋中所“藏”的东西,可按条理也可不按逻辑地进行交叉配对、多元混集,看看能否碰撞出什么火花。换言之,“藏”得越多,“混”的选择性就越多。
“化”就是指创意的孕育阶段,是对传统思考的扬弃和习惯势力的挣脱。“生”则是新点子的蹦出,如婴孩的瓜瓜坠地。“修”,用黄霑的说法,就是将一个不甚成熟的新点子,用对待你太太和他人通奸所生的婴儿那样来“修理”他,寓意不要太过沉溺在新点子的自我满足感上,一定要对它严加修饰和推敲,并接受他人的批评和检验,力求点子的完美。
在“内容为王”,“创意为圣”的AI新时代,靠右脑吃饭的人,比较不容易被机器人淘汰。懂得AI学习规律的人类,更加要发挥我们右脑的独特情感和审美优势,这是机器人无法取代的“意识”,是万物之灵所独有的。
最后,请别忘记,人类迄今只开发了大脑的5%左右,其馀95%的巨大能量还潜藏在潜意识的右脑当中。若有一天当人类的自由和安全面对“超AI”的威胁时,或许对抗机器人的就是我们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