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时,英文《星报》出了一期大马40富豪的专题,其中有33人为华人,给人的印象是,大马的有钱人几乎都是华人,且华人支配了大马经济。表面观之,确也会给人华人支配大马经济的观感。毕竟,许多大小城镇的商店或中小企业主,多是华人,外加上每年的富豪榜上,均是华人占绝对多数,都难免加强了这个联想。
应该说,华人确是在大马经济领域占了重要的地位;只是,若想当然地以为,大马经济掌控在华人手中,则言过其实。就这40位富豪言,他们在2016年的总身价是2356亿令吉;其中,上百亿的只有8位,反而是10多20多亿的占了多数。
另外,由于信息不全面,如这些富豪的债务究竟有多少,并没披露,故只能从上市公司的股票来计算。从行业来看,他们多从事建筑、房地产、金融银行、种植、通信物流、手套制造等传统行业,明显缺乏科技新贵新富,也因此年年面孔大体相似。这在相当程度上,也反映了大马经济的实相,缺乏新兴产业与行业。
大马缺乏主导产业
这样的经济体,要如何才能转型为可持续的高收入经济?如何才能创造出足够的体面就业机会?如何才能提高普罗大众的收入水平,进而改善公共财政,或让市场吸纳过多的公务员?
为何大马缺乏高增值的新兴服务业、制造业或农业?这与大马公共政策的思路、产业政策的双重性与经济的二元性有关。所谓二元性(Dualism)是指,大马缺乏土生的、内资主导的主导产业,如出口中超过七成是制成品,可真正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企业,主要是外资而非内资;也就是,内资多是辅助性的中小型企业或工业。双重性是指,大马的产业政策,即扶持本国企业与产业的政策有偏向外资与土著的倾向,而许多土著企业,又因过度依赖政府,而没因时培养出合理的国际竞争力,如国产车普腾。
伸言之,一方面是优待外资,给予特殊待遇,如免税假期,他方面又在内部搞抑强扶弱政策。结果是,能者出不了头,弱者又多不够争气,两头不到岸。日台韩等,是靠内资崛起,大马则长期依赖外资,自然难发展出高增值的产业,特别是高增值的制造业。实则,日台韩主要便是靠高增值制造业崛起为发达国与高收入国。大马则是,不进反退,制造业尚未发展到足够的高度,便已出现了脱工业化(De-Industrialization)的不良现象。结果便是,出现了大量的廉价服务业与制造业就业。
外资占比下降
大马虽有地利,可惜已错失天时(1970-80年代是发展中国家升级的黄金20年),在人和方面,又有民族输赢论的零和游戏思维,即民族间的此消彼长思维。这就决定了大马“后天无作为,先天优势也失色”的格局决定结局,思路决定出路的后果。
就华人的经济地位言,其实从殖民时代起,特别是20世纪初期起,华人便不是支配大马经济的力量,如在1930年代,主要的矿业与种植业,便操控在欧洲人手中,华人只是居间,而非主导。此点,也可从1970年上市公司的股权构成中一窥究竟,如外资占了63.4%,而华资仅占27.2%。
后由于1971年出台新经济政策,土著与政联公司的占比便节节上升。今天,外资的占比已降至约20-25%,政联公司则占了近40%,华资则占约30%。
深层地看,从支配的角度看,控制大马经济的主角其实是官联投资公司,如公积金局、国民投资公司、国库控股、朝圣基金、武装部队基金、公务员退休基金等,他们的资金总额高达约1兆多令吉。
由于大马股市市值只有约1.7兆令吉,这些控股公司便也成了支配大马股市的操盘手。他们不仅控制大马的经济,也控制了大马股市。其实,他们也持有许多华资企业的股权,如大众、丰隆、云顶等的股权。
进而言之,个别华人富豪虽富有,但从控制经济的角度看,众人皆知,官联公司如马银行、森那美、国能、联昌国际等才是更家喻户晓的大企业,其经营层也多是马来人。说起来,这也与大马的党国资本主义(Party Capitalism)体制相关,也就是政企、党企,党政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公私不分关系,以至有人用分配联盟(Distributional Coalition)的用语来形容大马的政经关系。易言之,政治、官僚、工商、王室宗教精英的联合体,分配到最多的好处。
炒作华人威胁论
这里,也突显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比较上言,华人是走由富而贵的发家致富路线;其中,也有不少是白手成家,可马来人则较多是由贵而富;也就是,较依靠政治与行政权力发家致富。因此,巩固政权是他们最关注的事,为了巩固政权,甚至有者不惜炒作华人威胁论,以激起马来普罗的不安心理。马哈迪也是这种类型的华人威胁论者,他甚至说,华人在掌控了大马经济后,若再取得政权,马来人就得靠边站。
事实是,华人不仅没掌控大马经济,大马的政治、行政、司法、军警权力,均掌控在马来人手中,连国会议员中,也有138人是穆斯林。也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马来民族均掌控了实权。所谓“华人掌控大马经济”则是巩固分配精英集团的惯用政治花招。
不幸的是,由于表面观之,华人确也予人支配大马经济的表象,这就让分配联盟可继续在这课题上大作文章,以便保权保位。这也是大马后天无作为,先天优势也失色,长期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结构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