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在谈到大马时,多会用多元文化、种族、宗教来形容大马。我国旅游局也以大马是个多姿多彩的亚洲的缩影来形容,宣传大马的卖点。无疑,这是个可一窥亚洲全貌的一站齐全的多姿多彩国,其多元性也是项难得的文化资产。
只是,遗憾的是,大马虽是个多元文化国,却不是个实践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的国家。多元文化仅是个生活事实,一种现象;而多元文化主义,则是种坚信多元文化是珍贵的文化资产,也以实践,促进多元文化为基本国策的思想与信仰。约言之,是坚信多元文化是原则性的国策,而非权宜性的现象。大马则是个实践权宜性多元文化,而非原则性多元文化的国家。
此点,可从以下的政策一窥究竟,如1961年的教育法令,用终止拨款来威胁华文中学改制,使得当时的70间华文中学,有54间接受改革。本来,也允许改制中学用中文教导1/3的课程,可实际上,华文只沦落为一个科目,而非1/3科目的教学媒介语;1971年出台的国家文化政策只著重“土源文化”(Kebudayaan Asal)与伊斯兰,其他只文化只成为点缀品。
中文价值上涨
1980年,政府出台3M(读、写、算)政策时,还要求除了华文与数学,其他科目全用马来文;1982年内政部还发出通知,要警方只在农历新年,才发出舞狮准证;有高官还建议华人把舞狮改为舞虎!到了21世纪的今日,中文的功利价值已大涨,政府还持有要把国民学校塑造为父母首选的意图,在这意图下,华校的发展就难免受到限制。
尽管,由于形势所逼,这些狭隘的做法均出现一定程度的松动,如华文招牌,华人文化的表演等,可基本思路依然没转变。之所以会有这种单元思想与政策虽有其历史背景,却没有与时并进地做出适当调整。如一个国家、一种语文、一种文化、一种民族的僵化思想。
其实自1960年代以来,这种单元思想已受到多元文化主义的挑战,联合国也开宗明义地提出了护卫多元文化主义的立场,更出台了多份护卫多元文化与语文,有形与无形文化遗产的宣言,可大马政府依然食古不化,跟不上时代,也难怪这个国家被全球化所边缘化掉。
进而言之,那些掌权精英强调经由国民教育塑造国民一体感的政策中,也选择性遗漏了,或根本不知,打造国民认同与一体感的国族国家(Nation-State)的关键在于,无差别的政治与公民权利的平等,而这个平等正是建构“想像的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ies)的基础,缺少这个平等的基础,共同体是想像不出来的。
两者身份可共存
即便不谈这一点,近几十年来,主流共识已认识到,人的认同(Identity)是多维度与多层次的,一个人可以是男性或女性、雇主与受雇者、属于某类人种或族群、信仰某个宗教或意识形态,或什么的。这些不同的身份与角色均体现于同一身上,而不必是非此即彼。约言之,是可以两者皆是或多者皆是。
据此,族裔身份与公民身份,自也是可以共存,不必相互排斥。一个马来西亚华人,可以是华马兼备;也就是,既是族裔性的华人(生物或文化的认同),也是公民性的大马人,两者皆是,没有冲突,情形就如非洲裔美国人(African-American)一样,是个“连字号的人”(Hyphenated Person)。顺便一提,严格来说,华裔马来西亚人的英译应是Chinese-Malaysian而非Malaysian Chinese,才合乎英文文法。
只要搞清楚这个认同的多维性(Multidimensionality)便知道,族裔认同(Ethnic Identity)与国族认同(National Identity)是可兼容的,没必要把两者对立。同理,马来人、印度裔、伊班人或卡达山人,也同样是“连字号的大马人”(Hyphenated Malaysian)。他们均可以在公民身份这个成员资格上,形成一体感;也就是,同是一国的平等公民归属感。这个公民的同一身份,成员资格便是使不同种族与族裔,可以构成多元一体的基础。
说白了,就是族裔认同可以多元,公民认同或国家∕政治认同可以一元,进而构成一个公民型国家(Civil State)。公民型国家下面可以容纳多元多样的种族的、族裔的、性别的、宗教的、阶级或阶层的、职业的、意识形态的、地方的或其他形形色色的多元认同。
放眼世界,当代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国家外,如蒙古、韩国、冰岛人外,多数国家皆是多元种族,如美国、英国、加拿大,也是多元族裔国,如大马、新加坡(严格来说,种族(Race)是个人种的概念),而族裔是个文化的概念,而民族则是个政治的概念(即国族Nation)。只是在中文,民族则是个多义词,如中华民族便是个包括汉族(民族)在内的国族概念,同时也可指族群。
深层地说,即便是同一人种或同一族裔国,其人民也会有多维度与多层次的认同,而非一元的,如信仰不同的宗教或思想体系或什么的。可见,单元思想不但落后,也与事实不符。
同理,在变动不居的当代社会,文化也常处在变化中,如构成马来人的条件之一的文化习俗,便因马来人的城镇化与西化或更进一步的伊斯兰化,而起了变化。进而言之,同一间学校出身的马来人,也会出现不同的价值观与文化偏好,使同文同种出现分化。显见,国家与政治认同,才是塑造一体感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