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就生活在民主的环境里,每一届大选,两老一早就去投票站,一个叉天枰,一个叉火箭。
老爸不懂中文,看的是《新海峡时报》。老妈不谙英文,读的是《星洲日报》(正义报前身)。他俩获得的资讯不太一样,对好人坏人的定义也因此不同。
两老要是说话不咬弦,爸就说我妈是“反对党”。我们家的民主制度允许适量的客厅辩论,后来我也入“党”了,两个反对党员就揪著老爸对干。结果总是气急败坏草草收场,你们都是反对党!我们就喊,谁叫你不懂中文。
我们母女俩一起读报,一起摇头骂首相,骂部长。安华当上教育部长时,我妈跟我说,这下可完了,给这个种族主义的家伙当教育部长,华小迟早给吞掉。
想当年,华小就是咱们的命根子。当然谁也想不到,至今大家依然还紧紧捉住这条命根子。
我们母女一起读马哈迪的名著《马来人之困境》,当时还不知译者刘鉴铨乃何方神圣。从书架取下蒙尘的书,发现夹著一张泛黄的纸,铅笔书写的字迹触目惊心:“作者分族施政,是种族主义者!”年少的心态,好人与坏蛋的分别仅此而已。可惜当年没有Barry Wain写《Malaysian Maverick》,也没有Tom Plate写《Doctor M:Operation Malaysia》,否则坏蛋的定义,一定包括了诙谐与扯蛋。
后来,我爸宁可叉月亮,也不再叉天枰了。在我们家,这称为民主的胜利。如今Barry Wain死了,而安华也不再是安华,他是华哥。
当年协调成就巴贡水坝一事的人啊,如今扬言一旦改朝换代,立刻终止巴南水坝计划。崔健唱“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其实摇滚歌手浪漫成性,这世界根本没变,只是他本末倒置。
小时候读历史,义兴与海山的黑帮故事,好比Mario Puzo教父小说,出神入化,引人入胜。
如今黑帮模式upgrade了,请菩萨要请敌对党的,才能同煲同捞,和气生财。
即使世事变幻莫测,钱,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桥梁。电影《Bullet To The Head》枪杀案的幕后推手非洲巨商一言道尽江湖事:“永远不要相信不爱钱的人。”说罢,就被自己人干掉了。
如今老爸老妈年迈,第13届大选我会一早把他俩载到投票站。客厅里,我们不再争论谁对谁错了。大家都知道该叉什么,好像突然少了选择,只剩下一个死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