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些“先进”人士来说,民族教育,包括我国华社的“华教”,显然是有点“政治不正确”,因其本质上乃内向、封闭、排他者,不利于跨族群的交流和团结,也背离了当今流行的普世主义(cosmopolitanism)之高标准。于是乎,激进者呼吁禁止、摒弃或淡化民族教育,较温和者则表示质疑、不认同、不响应,不时还加以“解构”,乃至“颠覆”之。
民族教育有那么重的原罪吗?论者恐怕有须更小心的观察、体验、理解和思考,免得过于轻率下判,以至陷于精英主义的“书斋论述”——凭空演绎多于据实而论。虽说民族教育的核心理念明显是民族主义,惟民族主义不一定即属狭隘、封闭者。不能否认民族主义往往带有“我—他”之分野,也即有其对应的“他者”,部分甚至是明确的“敌人”,但由此而断定民族教育必然导向更严重的社会隔离及割裂,恐怕过于悲观。
且放下宪法保障的民族语言文化权不说,我国华社部分人热衷于华教,视其为捍卫、赓续、发扬华人文化及认同的制度载体,其不利于社会整体利益的封闭性和排他性到底有多大呢?也许这是尚有待深入探讨、严谨考证的课题,不过从不少具体层面或个案来论,其显然不是那么负面的,如说华小、独中,更别说国民型中学的课程内容,皆依循基本的国家教育哲学而定;学校本身也没拒绝非华裔入读,甚至还为其提供各种制度化的方便设施。
其实,华教普遍上最坚持的乃华文华语作为主要教学语,加上中小学华裔生必修华文课而已。当然,部分学校也强调教学系统、氛围和课外活动的“华化”,惟并不涉及强烈的意识形态上的“教化”或“统化”,如或隐或显地推崇、弘扬某种宗教符号及信条(如过去的教会学校,乃至今天的国民学校),所以基本上是相当世俗化的。世俗化有助于缓和意识形态矛盾和竞争,且华校的世俗性也非激进者,即不会敌视、干涉学生私领域的信仰取向。
事实上,华教的“他者”或“敌人”,不是其他族群或宗教,而是语言和文化霸权,部分论者无视于这一点,把华教解读为华社排他性的自我划界、封闭,抗拒交流与合群的文化乌托邦主义,实是过度诠释。也许不能否认部分华教中人确有如此排他性格,惟绝不能以偏概全。华教的文化包容度,纵使有其弱点,然绝非一些管中窥豹者所以为的那么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