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主义?在英文ism至少有10个义项,在中文也至少有3个义项,即一种特定的作用,如作风强悍;一种世界观或思想体系,如物竞天择、强存弱亡的社会、达尔文主义(Social Darwinism);一种社会制度或政治经济体制,如社会主义、官僚∕国家资本主义等。所谓马哈迪主义,均不同程度地包含了上述3个义项。其实,这些特征,也常见于其他威权体制。

对于马哈迪主义,论者颇多,其中,邱武德在1995年出版的《马哈迪主义的悖论》(Paradoxes of Mahathirism)一书最为详尽。说它充满悖论,是因为它具有多个维度与层次,如资本主义、精英主义、伊斯兰、发展至上主义、威权主义等,而这些主义间,也不很一致的,如要马来人自强,而又不能去掉拐杖。

个人认为,基本上马哈迪是个在政治上信仰权力政治(Power Politics)的现实主义者;在经济上信仰发展才是硬道理的富强主义者;在哲理上则具有适者生存,优胜劣败主张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整体上言,则是发展型民族主义者(在多元族群的大马,也可视其为发展至上的族群本位者)。他著重纪律,可又放纵朋党与腐败。

民族主义(Nationalism)是种富有情感因素的,以民族或国族(Nation)为崇拜对象的本位思想与情结。一般认为,它起源于18世纪的法国大革命,尔后在19世纪传遍欧洲,然后在20世纪横扫整个世界。可以说它是最普遍的意识形态,可它并非一套完整自足的意识形态;因此,它常与一套更完备的意识形态结合,如就马来人而言,最早于1930年代崛起的民族主义为左翼民族主义,它以反殖、反帝为标的,以马来语文、文化与民族为动员与团结的工具;而在1946年崛起的右翼民族主义,则不急著反殖、反帝,反而愿意与殖民者妥协合作,以保住传统的封建体制。这一派,则以语文、民族、宗教、皇室为团结与动员的工具;另一派伊斯兰主义,则著重民族与宗教的结合。就多元族群的大马言,自由主义型国族主义(Liberal Nationalism)应是较合宜的;惜由于历史条件的制约,迄今,尚成不了气候,殊为可惜。

至于马哈迪,由于是平民出身,且由于其个人的英校与特殊的经验,则表现为中间偏右的发展型民族主义者,如既精英主义,又削王权与实践新国家资本主义。

这种主义的特点是,它特别注重求富求强的发展才是硬道理(Developmentalism),且相信要保民保种,首先得强民强种,只有民强种强,才可言及其他。此点,可由他常强调的先强民强族才可保护民族文化与语文的思路中。也因此,他主张英语教数理,也就不足为奇。实则,即便是他的伊斯兰观也充满了现代性,力图把伊斯兰现代化为一种可与发展相协调、配套的伊斯兰。或许,也因此,有些马来评论人视他为相当于土耳其国父凯末尔(Kemal Ataturk)的世俗主义者(secularist),甚至是民族的叛徒。个人看法是,他只不过是个求强心切的民族主义者,或不耐烦的现代化者。此点,也可从他好搞威望项目一窥究竟。

本来,求强心切也无可厚非,可由于受到目的可合理化手段的思想制约;其富强思想,就很易走上效率先于一切的威权主义,而这威权主义,又因他挑赢家(Pick Winner)的心理,而变质为朋党资本主义,只顾照顾一小撮朋党,而无视马来社会内部的阶级分化,更因权迷心窍,而不惜破坏正当的制度,如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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