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活在21世纪的我们来说,职业早已不分男女。然而,对指挥家来说,或许不是这么一回事。在男性居多的交响乐指挥中,女性想熬出头,除了实力,还需要一个“机会”。
在男性把持的管弦乐指挥世界里,鲜少见到女性的踪影。交响乐指挥界面临严重的性别失衡,台湾也不可幸免。目前活跃的指挥中,唯一的女性便是年届50,但看起来年轻10岁的张佳韵。
张佳韵拥有美国南加州大学管弦乐指挥及单簧管演奏双硕士,目前任教台北市立大学和国立台北艺术大学,也是愚韵室内管弦乐团的指挥及音乐总监。
她成名甚早,32岁参加东京国际管弦乐团指挥大赛即获亚洲区优胜;35岁获西班牙巴塞罗纳国际管弦乐指挥大赛第四奖,也是唯一进入决赛的亚洲指挥。国际评论皆赞她指挥拍点清晰、流畅、不拖沓,极富音乐性,且能与乐团和独奏家相互配合、交流。
张佳韵担任过台湾交响乐团助理指挥及台北市立国乐团副团长,也曾指挥国立台湾交响乐团、长荣交响乐团等。她也曾与许多国际级的演奏家合作,其中包括曾任维也纳爱乐首席的小提琴家费瑟林帕拉希克弗夫、小提琴家萨尔瓦托雷阿卡多,以及长笛大师彼得鲁卡司葛拉夫等。然而,个头不高、夏天总是把头发削短的张佳韵,究竟如何在男性当道的指挥圈,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呢?
指挥工作耗时 读谱就像闭关
进入南加大竖笛硕士班后,张佳韵心里的指挥火种开始燃烧。一年之后,再申请进入指挥班,前后共修习两个学位。指挥班一届只收2名学生,那一年只录取张佳韵一人。课堂上,教授和其他同学都是男性,直到戴上方帽的那一刻,张佳韵从未在校园看过第二位女性指挥,她成了独特的唯一。“我很幸运,但我不认为我被录取的原因是因为我是女性。”
回到台湾后,放眼各大管弦乐团,也只有她是女指挥。“这个行业,女生本来就是少数”她没想到性别的差异,只是努力学习一门自己感兴趣的主修科目,“我用技术、能力和态度,去面对眼前的机会,拓展发挥的空间。”
著名的俄罗斯指挥家瓦西里帕琴科曾说过,“一个男指挥站在面前,乐团的反应会更好。女人有了家庭,就很难做到当乐团指挥所需的专注”。对此,张佳韵只能同意一半,她自己走上指挥之路,才了解女性音乐家不选择当指挥,主要还是为了照顾家庭。她举自己指挥工作时间分配说明,扣除乐团排练与正式演出,超过九成的时间都得用在读谱。指挥的总谱一页有二、三十行,每一行代表一种乐器,读谱才能了解乐曲的全貌,也才能掌握每一项乐器主从、强弱的分配,必须极度专注。
因此,张佳韵形容读谱的过程就像闭关,每次关在书房至少3小时,耳边不能有其他音乐,每一小节都得慢慢消化,急不得,而且演出前必须反复复习。她每天上健身房跑步、骑脚踏车、做200下仰卧起坐,锻炼指挥工作所需的体力。
由于指挥的工作远比外界想像的吃重、耗时,且须对每一项乐器都有起码的了解,张佳韵认为,对计划成家的女性来说,自然不具吸引力。以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为例,1996年至今录取40多位指挥主修生,女性只占4位。
一直存在歧视问题
曾经有人评论“女性不适合站在指挥台上”,对于这个问题,中国第一位女指挥郑小瑛认为音乐界的性别歧视一直都存在,“像卡拉扬乐队的一个女单簧管手都闹了那么大的风波,更何况是指挥。”
当郑小瑛初次出现在西方人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显得很惊讶。当时当红的电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因此华裔女性在西方人的心目中当属电影中的女性形象。“我呼风唤雨的样子,让他们很难相信我是华裔女性。”
1987年,郑小瑛到美国拜访80余岁的女指挥安东尼奥布里克(Antonia Brico),安东尼奥布里克见到她第一句话便问“中国有没有歧视女指挥?”当郑小瑛告诉她自己是中国国家歌剧院的首席指挥,并在中央音乐学院任教时,安东尼奥布里克直道“你非常幸运,美国人对女指挥官有很大的成见。”许久之后,郑小瑛才明白她心里的委屈。
安东尼奥布里克逝世之后,美国的朋友寄了一份安东尼奥布里克的逝世消息剪报给郑小瑛,当中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一个没有被认识的天才》。文中叙述,如果她是男性,她应当属于世界一流的指挥家。她曾经指挥过柏林爱乐,也指挥过纽约爱乐,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一个重要乐团当过总监,只当过客席。
美国的一些妇女协会(通常是一些很有钱的寡妇)曾出资为她组建了一个散装的乐队,以表示对她的尊重和支持,仅此而已。女性在这个行业一直备受冷落,郑小瑛为自己当初被领导看好,给予机会而感到庆幸。
男女比例差距大 女指挥家不易当
放眼世界,活跃于国际乐坛的女指挥家其实不少。除了马林阿尔索普以外,还有墨西哥裔指挥家奥朗德拉德拉帕拉(Alondra de la Parra)、希腊裔指挥家斯塔马蒂亚卡拉姆匹尼(Stamatia Karampini)和卡塔尔爱乐乐团音乐总监汉娜张等。亚裔女指挥家行列中,日本的西本智实、韩国的朴恩善和成沶妍也是小有名气。
虽然女性指挥家的数量不断增加,但男女比例差距仍不小。根据美国交响乐团联盟(League of American Orchestras)对2012至2013年全美乐团男女指挥家的人数统计显示,男性指挥家占80%,女性只有20%。
南京艺术学院的徐志廉教授将指挥称之为乐队的“灵魂”。“指挥最为重要。按照俗话来说,没有不好的乐队只有不好的指挥。”他以《贝多芬第五交响曲》为例,不同的指挥会根据自己的个性以及自身对作品的独特理解,做出他的处理、平衡、音色的要求。因此,乐团容易带上指挥的烙印。同时,乐队对于指挥的要求非常高。不仅要熟读作曲家的总谱,还需要具有想像力。“指挥的特点便是我们自己不制造音乐,我们靠别人”,仰赖的就是自己的想像和经验。
必须成为女强人
从承担的任务和专业条件上来说,男性和女性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乐队面前,演奏员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会降低对你的要求,容忍你的失误或者无能,反而可能诸多挑剔。”郑小瑛透露。然而,女指挥需要克服更多生理上的特殊困难,特别是已婚的女性。婚后,好些女性的中心会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却不能因为家庭不和或孩子生病,而让乐队与合唱队的几十、上百人等著。指挥白天要排练,晚上要准备总谱或演出,必须拥有健康的体魄、坚强的毅力和宽广的胸襟。因此,郑小瑛在挑选女学生的时候往往更加看重她们的性格。
基于乐团对于指挥的种种高要求,所谓的温柔、体贴的传统女性似乎与指挥扯不上关系。“女性要成为指挥,就必须成为女强人”徐教授说。在他看来,女性担任指挥家也有其固有的优势,如在抒情、温柔的歌曲方面,女性或许可以较容易掌握。虽然现阶段难以断定女性指挥家能够达到怎么样的高度,但他认为女性指挥家的崛起指日可待。有了第一个马林阿尔索普,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向由男性主宰的“指挥台”发起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