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已结业的维纳斯美术供应社立足于吉隆坡茨厂街将近半世纪,老老板叶镇发(叶伯)大半生岁月就花在这里,跟这里的人与物感情之深,并非轻易就能放下。
5月31日是维纳斯美术供应社(Venus Art&Stationery)营业的最后一天,店里每个人的脚步一刻也没停下。84岁的老老板叶伯的午餐吃吃停停了好几次,总吃不完,与太太、儿子及孙女全家总动员一起招待顾客,也忙著补货,为顾客备好充足货源,让大家进行“最后的冲刺”。
这段期间,有不少人趁结业前,到店里抢购折扣高达50%的美术材料及工具。许多熟客更是在最后几天下了大批订单,一些是先给钱后拿货,赶在老店结业前做最后的交易。忙忙碌碌地好不热闹,却难免让人想到结业后的凄清、感到难舍。
新知旧雨到场怀念,眼看叶伯在店内不停招呼熟客,有熟客握住他的手祝他身体健康,好好享受退休生活;更有老顾客特地从外州远道而来,为的就是跟叶伯说声再见,并与他合照留念。部分傍晚时分前来的街客,因为货品所剩无几失望而归。
经营多年的老店结业,叶伯心中万般不舍,最后两天更是辗转难眠,“不过,想到关店了,我们夫妻就可以一起去旅行,心里就慢慢放下了”。叶伯也说,工作了这么多年,一刻都不曾停下。“年纪大也做不了多久了。人家做到60岁,我做到84,多做超过20年了。”
叶伯接著笑道:“两公婆都老了,店关了孩子们也都赞成,钱是穷其一生也赚不完的,生命才更可贵。”问及结业后会不会想念茨厂街这一区,他爽朗地说:“当然会,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啊!”
近几年,茨厂街的老店相继结业,在地人除了婉惜,仍是婉惜。见证多家邻里结业,维纳斯美术供应社老老板叶伯笑称,“终于都轮到自己”。
维纳斯美术供应社没有华丽装潢引客,甚至被市集的摊子重重包围,但多年的经营所培养起来的老顾客却不少。只要是识途老马,就懂得穿街走巷地找上门。“许多本地著名画家,如钟正山、叶逢仪等,都是这里的老顾客。”许多熟客的需求、颜色喜好和习惯叶伯都熟记于心,在顾客上门前就备好货源,不让登门造访的顾客落空。
维纳斯是叶伯和太太在47年前创办的。年轻时的叶伯从事美术研发工作,鉴于当时市面上的美术专门商店相当少,遂在茨厂街开创美术供应店。叶伯说,以前的人,没有飞黄腾达的野心,做生意一心只想讨生活糊口。当初选择在茨厂街起业,是因为当地以华人居多,逢年过节,人潮都从四面八方涌来办年货、买新衣;这里也是华人最大的市集,有戏院、酒店、茶楼、街边美食…“有人潮,自然有生意做!”叶伯笑道。
全盛期员工达十多名
上世纪60年代买一罐颜料要多少钱?答案是数令吉。可当年的维纳斯,却坚持使用较好的进口颜料,要价十馀令吉。当年的维纳斯,是吉隆坡最全面的外国进口美术材料供应社。叶伯除了引进各种美术业界专用材料及工具,甚至还研发自家品牌美术工具。
“当年生意很好啊!在全盛时期,店里有十多名工人。但,开店做生意是很辛苦的,工作时间长,一周开6天,早上9点开到傍晚,收店后补货、排货。一天下来,吃喝拉撒都在店里。”为了应付这些基本需求,维纳斯店面的后方有著基本的煮食用具、碗碟汤匙,甚至有煤气炉,热水壶等等生活用品。叶伯也表示,常有员工因为无法忍受长时间工作而离职。到后来茨厂街人潮大不如前,员工渐减为数人,最后连外劳也不做了,过去两年由叶伯和太太两人打理,孩子则会在关店前或假期时到店里帮忙。
茨厂街老店甚多,但身处其间,会发觉身边围绕的,除了老人家,就是游客。谈到附近各个“前邻居”,叶伯如数家珍:“当年,已结业的老字号玉壶轩跟我们可是同排呢!早市时段,这一区非常热闹。但面对时代变迁,这里的老店几乎都撑不了。”曾有人建议叶伯搬至其他地方营业,惟他表示不舍得这里,毕竟都已习惯。“我们老一辈的人,习惯了一个地方,就很难适应新的地方,毕竟我们在这里已有四十多年,对这里的环境都已非常熟悉。”
太多的舍不得
叶伯的孩子自小就在维纳斯帮忙,从懂事起就与美术画具为伍。叶伯的大儿子叶海良忆诉,“我爸要我背熟各种美术器材的名字,熟悉它们个别的功能。如果他问起,我答不出来或答错,就会被他唠叨。”他笑说自己最得父亲真传,后来还跟著父亲一起研发自家的美术颜料品牌。
营业多年的维纳斯,近年来面临不少的挑战。叶伯表示,“如今的学校不注重美术课程,也有部分书店兼卖各种美术材料及工具,生意本就不如以前好。再加上令吉贬值导致进口商品的价格高涨,市场购买力疲弱,店里逐渐出现了入不敷出的窘境,让我们非常吃力。”种种冲击,都使得维纳斯步步维艰。
子女本身已有自己的事业,再加上不想子女走自己辛苦的旧路。叶伯决定放手,与太太全面退休,过自己的生活。然而,47年来每天准时到店里上班的他表示,不用再工作的第一天,他还是会到市区来走走,找朋友喝茶,因为平时也闲不下来,坐在家里会闲得慌。问他有什么东西想留下当纪念?他笑说:很多,再看有什么可以带走。
捍卫茨厂街
为了唤醒公众正视文化历史和古迹保留的重要性,民间艺术团体发起了“茨厂街社区艺术计划”,并将保卫行动扩展至整个茨厂街区,期间举办了各种活动如“灯佑苏丹街”及各种讲座会等。
在茨厂街多年,叶伯最心酸就是看到隔邻的苏丹街一排又一排的店屋人去楼空,多间店屋因捷运站施工的压力下被逼迁、拆除。对于近年来的保卫社区的种种活动,身为茨厂街的一分子,叶伯一直默默支持。
碍于行动不便,加上年事已高,叶伯无法亲身为捍卫老街走上街头,但他时刻关注种种保卫社区的活动动向,并给予捐助,以尽分绵力。每座城市的发展总是会有些东西被牺牲,但只要华人还爱护这条充满华人文化的老街,茨厂街就不会没落。叶伯表示,如果没有人愿意捍卫,老街就没了未来。
人们往往到要失去了才懂珍惜,每有老店结业消息传出便奔走相告,一窝蜂光顾,跟平日门可罗雀大相迳庭。让人不禁感叹,要是平时也有这样的“虚火”,老店才不会倒了一间又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