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年前的小旅行。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往北再朝东前进环阿根廷北部,进入巴拉圭再回返阿根廷。至今久久未能遗忘旅途中途经的那些女子的房间。
瓜拉尼人称那些女子的房间为Cotiguazu,意为大屋子里的大房间。传教士说落单的女子必须住在里面,落单是她们的社会地位。社会说:若你处在孤儿、寡妇、未婚女性、先生外出不在身边、年长妇人等的分类,你就必须离开人群,离开你熟悉的朋友,离开你未曾觉得不妥的环境,进入这些房间,这个社区里的大屋子的大房间。
处于这些分类的她们,从女孩到女人,除了在清晨钟响,著装到教堂做弥撒;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必须待在属于她们的空间,打扫煮饭,操作毛纺机。300多年后的至今,同其他耶稣会传教区的遗址里大部分的建筑一样,昔日的石室已在战火中被人为摧毁下坍塌。我只能走过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揣想她们的生活画面。
而我无从揣想的是,从人群里被隔离开来的她们心中做何感受。她们有没有望著一如银盘的明月,想要回到丛林里,赤身露体地在河流中洗澡?她们有没有望著社区另一端,渴望被亲吻被拥抱,也许只是简单地与其他人说上一句话。当她们望著与房间比邻的教堂那高耸的十字架,会感觉平安,或者是仿彿被钉入孤寂之途的痛楚。
从阿根廷到巴拉圭,我拜访了5个耶稣会传教区的遗址,每个住著这些落单女子的这个大屋子的大房间,都与教堂及墓园紧邻。她们住在洗礼之地及埋葬之处,迎接之歌及远送之泪,上帝及亡魂之间。她们间中有没有几个或者一些,在入夜之后偷偷走入墓园,坐在黑暗里树影中,只因不愿其他女子听到自己的哭喊,只因想让心上的一些捆绑得到释放。
时间洪流里历史因故漏写细节,但没有被抹煞的是事实。被遮掩的总会曝露,如同考古学家走进森林里,发现遗址,将之还原,也将事实呈现。
我坐在她们的房间里,想著自己的房间,想著这世界所有女孩的房间。我感恩能拥有自由出入的身体,感恩能拥有做决定的思想,感恩能表达真正感受的言行。我感恩并要自己深深记取:不要喊痛。能选择自己眼前方向脚下之途,是一种至大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