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1986年大选新设的国会选区士布爹(Seputeh),这个吉隆坡地名恐将湮没在历史的尘埃。吉隆坡人对士布爹都不陌生,但一般人只知士布爹是国会选区,自1986年以来便是行动党堡垒,从未失守。然而士布爹不是一个镇名,也没有以士布爹命名的街区,有的仅仅是谷中城(Midvalley)对面以士布爹为名的数个住宅区,除此即是吉隆坡南下铁路线的士布爹火车站。

那么士布爹确切的地点在哪?英殖民官员S. M. Middlebrook在其Yap Ah Loy(叶亚来,1837-1885)一文的附录地图,可能是最早出现Seputeh之地图,对岸不远即隔开一条巴生河的Petaling(今八打灵旧区)。

1935年英殖民吉隆坡地图,更明确标明Seputeh的位置所在,原来即吉隆坡/巴生铁道线与巴生河之间,更直接说即Petaling Road(今旧巴生路)与巴生河之间,应为今旧巴生路一英里至一英里半的西边。然而,当今地图标明的Seputeh,则在谷中城南边的旧巴生路路口。

难得一见以中文士布爹为名的商号招牌。
难得一见以中文士布爹为名的商号招牌。

好了,至少现在稍微摸清士布爹的最初位置。早在叶亚来时代的雪兰莪内战,士布爹就已是一个战略要塞。Seputeh或Siputeh,意为白净的人,听起来就是美女的绰号。说到地名的由来,不得不提来自印尼苏门答腊的曼特宁(Mandailing)王子Raja Asal,华民社会或许对这位王子感到陌生,马来社会尤其源自印尼的曼特宁族人、拉哇族人(Orang Rawa)却视Raja Asal为传奇英雄。

话说1850年代Raja Asal等曼特宁人、拉哇人因苏门答腊内战迁移到马来半岛,Raja Asal先在雪兰莪淡江(Ulu Klang)立足,然后又迁至彭亨从事贸易,认识了彭亨王族执政Wan Mutahir,爱上了执政的妹妹Wan Puteh,后来他俩成婚并返回吉隆坡定居。正史记载他俩的事迹不多,但马来社会流传的野史和传说却不少。

Wan Puteh又称Cik Puteh或Wan Teh,而Puteh有时亦写作Putih,Wan是贵族的称号,马来文Puteh即为白,Wan Puteh也确实是个白净的王族公主。雪兰莪内战Raja Asal的战士Abdullah Hukum在1932年记述,“她人如其名又美又白,她在人群前以甜美悦耳的声音呼唤著……她的头发披散到小腿处,金丝缕缕,似乎她变得像钻石一样伟大。”

Raja Asal迎娶Wan Puteh时年过50岁,而她还是个少女。可以想见,Raja Asal非常疼惜Wan Puteh,甚至把他的一个盘踞地唤作Seputeh,地名一直流传至今。Raja Asal在这里也建立了一个称作Kubu Seputeh的要塞,传说中由Wan Puteh带兵驻守。

1873年雪兰莪内战决战前夕,Wan Puteh约莫20岁依然年轻。在被敌军包围三日三夜之下,Abdullah Hukum描述,Wan Puteh穿著Raja Asal的战裤,以甜美的声音动员战士奋勇突出重围,她自己亦准备身先士卒下战场。

北撤霹雳

另有一说,Wan Puteh驻守在咖啡山(Bukit Nanas)的所谓“曼特宁王宫”(Istana Mandailing)。Raja Asal原是雪兰莪苏丹女婿东姑古丁(Tengku Kudin)与甲必丹叶亚来联军的盟友,岂料在叶亚来等联军收复吉隆坡之战时突然倒戈,叶亚来等联军幸得彭亨军队及时赶来相助,始攻破Raja Asal在吉隆坡的多个要塞。

根据马来社会相传,彭亨军队在攻打“曼特宁王宫”时,发现领军作战的竟是彭亨王族公主Wan Puteh,马上俯伏祈祷,同时停止攻击。最终彭亨军队占据了“曼特宁王宫”,但允许Wan Puteh率200曼特宁战士下山离去,通过半山芭一个联军的缺口撤退。

Middlebrook在Yap Ah Loy一文称,1873年Raja Asal撤离吉隆坡之后下落不明,再无消息。其实,在叶亚来等联军追击之下,Raja Asal与Sutan Puasa等曼特宁战士已北撤霹雳,在近打谷设立新据点。此时Raja Asal已与Wan Puteh重逢,他又把其中一个新据点命名为Siputeh,以纪念他这位貌美白净、勇敢过人的妻子,这个地名与Seputeh同样流传至今。

Seputeh的中文地名,最早应该为“四菩提”,显然为粤语的对音,可惜年份几已不可考,不过1958年王植原的《叶德来传》、1963年颜清湟的《雪兰莪史》皆记之“四菩提”。必须指出,关于Puteh的译称多为“菩提”,如早年安邦矿区Sungei Puteh便译成双溪菩提七条石,只有1923年谭里夫《南洋埠名》记之宋溪布地,1904年英殖民官员H. W. Firmstone则记之宋蚁菩提。

至于士布爹之名,应该是1986年以Seputeh命名的国会选区设立后才通行。最初的士布爹,被很多人写成士布嗲,或是犯了乱加口字边的毛病?嗲,是嗲声嗲气的嗲,爹是爹娘的爹,两字即便方言发音也全然不同,当然是士布爹比士布嗲更对音了。

霹雳埔地

霹雳Siputeh早期中文地名各行其是,1904年H. W. Firmstone记之步地、1923年谭里夫记之布地、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记之士埔地、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记之埔地、1930年中文报“马来联邦铁路车行时间表”记之士埔地,1935年《侨民学校调查录》亦记之士埔地、 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记之埔地、1935年“马来亚地势图”也记之埔地、1939年潘醒农《南洋华侨便览》又记之士埔地。如今Siputeh一般皆称之埔地。

从中文地名的演变看来,Seputeh的历史虽比19世纪末开辟的Siputeh悠久,但华民对埔地的记述显然多于士布爹,这或是长久以来华民把士布爹唤作巴生路(今旧巴生路)之故?2023年一月,我们到埔地实地视察,发现曾因锡矿风光一时的埔地现在犹如“死埠”。埔地的两排店铺,大多数已被遗弃,一名店主告知,如今常住的仅剩下四五户,华民多已离开更别说做生意了。

19世纪末20世纪初,华民矿工在埔地进行的人力采锡。
19世纪末20世纪初,华民矿工在埔地进行的人力采锡。

昔日,埔地处于布先(Pusing)至端洛(Tronoh)的必经之路旁,埠况相当兴旺。1908年英殖民开通怡保至端洛的铁路支线,途径万里望(Menglembu)、拿乞(Lahat)、甲板(Papan)、布先、埔地五埠,可见埔地锡矿业之兴。1935年刘焕然记述称,“店铺四、五十间,而以万生和记,吉泰最为有名,有间华侨学校……学生120人……学校成立在民国十四年(1925年)。”

然而,随著1980年代锡矿业彻底崩溃,失去经济命脉的埔地注定走向没落,2004年怡保/红土坎大道取代旧公路,埔地原来与旧公路的连接被切断,昔可通往华小的街头成了死路,反而街尾变成唯一进入埔地的街头。一句说完,埔地现已成孤埠,没有人愿意进来。勉强保住外形的店铺仅有20来间,且十之九空。华侨学校现已易名埔地华小,学生仅有数十人,典型的微型华小。

由于埔地街景古旧沧桑,曾吸引一些电影前来取景,2003年国家电影局拍摄的剧情片Paloh,讲述日侵时期在柔佛巴罗的华巫异族恋,主要场景在埔地街上,尤其日军投降后马共队员的胜利游行。另一部2011年李国煌、杨雁雁等主演的《大英雄小男人》,也曾在埔地取景,热闹一时。

回到Wan Puteh,Raja Asal北撤霹雳后1877年离世,Wan Puteh转嫁其兄弟Raja Mahmud,一说Wan Puteh死后葬在布先,另一说她与其随从皆葬在埔地。一个吉隆坡Seputeh,一个霹雳Siputeh,都与一代王妃Wan Puteh有关,可谓本土地名的传奇经典了。

埔地街头犹留下电影Paloh来此拍摄的印记,墙上可见马共胜利游行涂上红星及镰刀的痕迹。
埔地街头犹留下电影Paloh来此拍摄的印记,墙上可见马共胜利游行涂上红星及镰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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