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半岛中文地名的演变,没有最奇妙,只有更奇妙,如霹雳和马六甲的两个万里望两度撞名!
霹雳万里望(Menglembu),位处怡保的一个小埠,著名的万里望花生发源地。马来文lembu是牛,据说这里曾是适合养牛的地方。有此传说,昔日养牛者多为印度旁遮普人(Punjabi),而华民惯称旁遮普人为"孟加里"(Mangali),当Mangali和Lembu结合便成了Menglembu。此说虽然有趣,但可信度不高,1870年此地已经大事采锡,引进一批又一批客家矿工,至1930年代街区已有200间店铺,以旁遮普人养牛来称呼地名似乎不合逻辑。
然而,中文万里望地名,倒是流传很久了,1923年谭俚夫《南洋埠名》、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1935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皆称万里望,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另称"万里雾",1939年潘醒弄《南洋华侨便览》记之万里望或万里梦,1940年关楚璞《星洲十年》、1940年傅无闷《南洋年鉴》则皆称"眠利茂"。
从万里望到万里雾再到万里梦,一个期待,一个迷濛,一个幻象,最终通行的仍是最初的万里望。万里行,万里望,不欲万里梦见的是万里雾?
万里望花生远近闻名
儿时就懂有万里望这个地方,记忆里的万里望代表著花生。因缘际会,近年到过万里望两三趟,获悉花生早已在万里望绝迹,其实所谓万里望花生皆产自和丰、朱毛,因为万里望花生的声望都借用万里望的名字,使到没有花生出产而以花生知名的万里望远近闻名。怡保老一辈应犹记得, "万里望"三个字专利曾引起法律诉讼,如今却是谁家的花生都可称作"万里望"了。
现今万里望街区入口处,置放了三粒大花生的模型,或许能稍稍弥补万里望人的遗憾。不过,所谓万里望花生的制造,是挑出饱满的花生洗净,在淡盐水中煮熟直至焙脆。据说,为了使花生衣成乳白色,在煮花生时需加些明矾在水中,所以万里望花生是没有红衣的。话虽如此,现在万里望街区的大花生模型却反是红衣。
马六甲万里望(Merlimau)属野新县,位处马六甲市区与柔佛麻坡之间,马来地名源自一种乔木的名称。不过马来人还有一个传说,最早移居此地的武吉斯人(Bugis),在深山老林里经常遇见猛虎,便筑起篱笆阻挡老虎的威胁,当时口语化称之mara rimau,后来变成了地名Merlimau。
旧报刊有关此万里望的描述非常少见。1939年中国武汉合唱团来到这里义演,随团记录有一篇提及马六甲万里望:"......村的规模,说起来不相信,恐怕一个富翁的花园,比全村还有广大些。人口更少,即使一个市镇合在一起,不过一千出点。"话说回来,武汉合唱团在万里望筹获了1万4000元国币,随团记录者也惊异"莫不是乡里人特别有钱"?
补选让马六甲万里望受注目
一语道破马六甲万里望这个弹丸小地方。此地没有铁道经过,又不在主干公路线,名气自不比霹雳万里望,似乎也从未曾受到注目,直至2011年一场补选始一度成为焦点。1919年成立的万里望雷州会馆,见证了这个马六甲村镇的百年成长。1950年代此地埠众已有5000人口,马来人居多,华裔次之。当时街区店铺约有70家,商家基本全属华裔。
源自广东雷州半岛的先民,是马来西亚华裔中的少数,全马来西亚仅仅四间雷州会馆可见一斑。雷州民系,即指雷州人,又称闽南语系雷州话方言群。不过,万里望雷州会馆前主席朱进财告诉我,雷州话更接近海南话多一些,而雷州话里万里望也与Merlimau发音接近。雷州先民最初在这里从事开芭务农,然而雷州人不是此地最大方言群,反而福建闽南人占了70%强。
两个马来地名不尽相同的发音,中文却不约而同称作"万里望"。不仅如此,二战前这两个地方皆曾被称作"万里梦",这就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巧合了?
独立之后,霹雳万里望称谓逐渐已成定局,马六甲万里望之名因引起混淆,有识者主张地名应该改成"万里茂",因为与马来文地名比较对音,万里茂三个字亦可象征繁荣、迈进。原来当时马六甲万里望,还有人使用不同译名如"万里梦"、"月里毛"之类。万里梦出自福建闽南话,字面上被指悲观消极;月里毛更是怪诞,与Merlimau的发音相距甚远,被指毫无意义且不适采用。
查阅多部马来半岛地理志,没有发现"月里毛"的踪迹,倒是1939年潘醒弄《南洋华侨便览》提及"勿里毛",1952年潘醒弄《东南亚地名街名录》又称之"马里毛",而1935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既称"米里茂"又称"美里茂"。还有一个称谓"万里毛",若根据Merlimau音译,"万里毛"倒是相当对音,而且早在1920年代,报上刊登的启示、通告经常称此地"万里毛"。
霹雳、马六甲这两地,"万里望"、"万里梦"两度撞名也就罢了,但之后分别被称"万里雾"、"万里毛"又各不情愿,最终霹雳这个仍通用"万里望",马六甲那个逐渐便成了"万里茂"。话说如此,万里茂早年设立的乡团、组织,有者至今仍沿用万里望之名,如"万里望雷州会馆"、"万里望基督教卫理公会",在街区店铺也会看到挂有带著"万里望"的招牌等。
两个万里望,感觉似是姐妹镇,其实完全没有关系。霹雳万里望未必个个知道马六甲有个万里望,马六甲万里望却因花生可都懂霹雳有个万里望,这可算是马来半岛一篇奇妙的双城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