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亨劳勿(Raub),昔日以产金闻名号称"金都",如今以产猫山王声名远播,但相信劳勿人多半未曾听闻,原来劳勿曾被称为"笠"或"笠埠"。
华民看似不习惯单字的中文地名,因之碰到陌生单字的马来地名,不仅绞尽脑汁构思适当的意译或音译,还得在中文地名上加一个"埠"字,如此一来从字面上看比较顺眼,或从口语称呼亦比较顺口,"笠埠"即为明显例子。
Raub算是双音节的马来文单词,其读音为Ra-ub。然而这个发音,对早期的华民有点难度,他们仅能根据Raub的首个音节称作"笠"。一如柔佛麻坡的Muar,同属双音节的马来文单词,Mu-ar的发音对早期华民同样有难度,于是根据Muar的首个音节称作"麻"。
兴许,华民觉得一个单词的中文地名怪怪,如此一来Raub的"笠"便变成了笠埠,Muar也被英殖民官员H. W. Firmstone称作"麻埠"。雪兰莪的Kuang亦如是称"轰埠",因"轰"在粤、客语中发音皆为Kuang,但霹雳有个河婆客家人居多的Kuala Kuang,则被译成"瓜拉光"沿用至今。
此外吉打的Yen称铅埠,Sik称锡埠,Kua称瓜埠(现称瓜镇),当然铅埠不产铅,锡埠不产锡,瓜埠也不产瓜,正如现在的布城不产布一样。反而,昔日铅埠曾被称"燕埠",锡埠也曾被称"薛埠",两个旧地名感觉还不错。
劳勿当然也不产笠。原来,笠既是笠帽,亦为斗笠或竹笠,是一种以竹子编成的宽大帽子,呈圆锥形,手工制作造价低廉,遮阳挡雨轻便好用。可是在一般人的认知,华民务农才戴笠帽,来劳勿当矿工(金矿及锡矿)的华民怎会与笠帽有关?后来发现19世纪华民在马来半岛戴笠帽采锡的照片,始恍然大悟。现今矿工护头安全帽都是钢制,可想当初矿工没有安全保障可言。
“脚下三尺有黄金”
劳勿当年产金之丰,华民曾经戏言称:"举头三尺有神明,脚下三尺有黄金。"劳勿华民矿工,最初以客家人居多,后来广东人也来了。奇妙的是,把Raub叫作"笠",显然是广东人的粤语而非客家话,你看粤语"笠"发音为lap,如"执笠"zap-lap,而客家话发音是lip,如"笠嬷"lip-ma。
1940年生的前辈作家唐林,前前后后曾在劳勿住了约60年。根据他说,虽然不曾听闻"笠"或"笠埠"之名,但是昔日教书先生多为广东人,把Raub称作"笠"应出自广东人。
然而,根据1905年Donald MacIver编著的客家话字典,"笠"客家话发音除了lip亦作lep,而"苙"(猪笼之意)客家话发音既为lip也作lap,问题是误把"苙"当作"笠"的可能性不大。
根据当地马来社会流传,Raub的地名早在1850年左右已经存在。其中一说,马来文Raub源自meraub(曲合双手掬取之意),因为当初来此的马来人发现,在河里以双手淘洗能轻易舀出金沙!另有一说,印尼苏门答腊一支米南加保民系Rao,1850年代即已移居彭亨劳勿一带,由于他们人数众多此地便被称为Rao,久而久之演变成Raub。
此后马来人与华民成群结队来劳勿进行小规模采金活动。直至1890年前后,外国人方来到劳勿大事开采金矿,但坚持最久、业绩最佳的只有劳勿澳洲金矿公司(Raub Australian Gold Mines Co),一直开采至1961年始关闭。2007年劳勿澳洲金矿私人有限公司(Raub Australian Gold Mining Sdn Bhd),在武吉公满(Bukit Koman)开启山埃采金掀起大风波,至2017年亦告收盘。
根据2007年陈泉发《回首劳勿话当年》,澳洲金矿公司在劳勿的主要矿井,包括劳勿井(中竞中学背后)、安德森井(劳勿中央医院斜对面)、武吉公满(1905年H. W. Firmstone称为暹板)北区老井及南区新井。以武吉公满老井历史最久,也最深(超过1600尺)。
许云樵等定称“笠埠”
在劳勿中文地名定案之前, H. W. Firmstone称之𦛨活;1923年谭俚夫《南洋埠名》记述为老活、老尉、劳活、劳尉;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记之笠、老尉、劳尉;1935年《侨民学校调查录》称为劳勿;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则称老尉、劳勿;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1939年潘醒农《南洋华侨便览》皆称笠埠。
这些地名显然皆为音译,其中"尉"粤语发音为wat、"活"的粤语发音为wut,明显出自广东人手笔,亦与Ra-ub后半节的ub对音。至于林穆群又有老话、劳话之说,应该是把"活"误植为"话",因为"话"不论粤语或客语与ub并不对音。
耐人寻味的是,早年南来学者与文人诸如许云樵、张礼千、潘醒农等,有意无意推动把Raub中文地名定称为笠埠,许云樵1961年出版的《马来亚史》,仍然以笠埠称呼Raub可见一斑。
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无意发现原来"笠埠"在中国早有典故。1150年代,南宋大臣王刚中失意官场,营建园圃种植竹子,号称笠埠,又称竹坞。后来金人来犯,王刚中再受重用,出任副宰相职。许是王刚中的韬光养晦,符合南来学者与文人的想望,而正巧有Raub可以取名"笠埠",职是之故对"笠埠"这个称谓情有独钟?
然而,张礼千1938年都说了,笠埠有居民约2000人,为金矿工人聚集之中心。既是矿工,又有多少人理解"笠埠"背后的含义?最终,历史舍弃了笠埠,劳勿成为Raub的唯一中文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