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抵达铁门前,凶猛的犬吠声随著风向灌入车厢,铁门前挂著“内有恶犬”的牌子,烈阳下热得发烫。相较那只被套上铁锁的凶犬,闻声出门迎接的老人,倒显得和蔼。
老人身子矮小,岁月爬满的脸颊,有著看见外孙女的惊喜。那年趁著暑假北上,行程第一站,落脚友人外婆新村老宅。
你们甫入门,砖块房舍独有的凉意,拂去一身烈阳烘烤的焦躁。这朴实的老房子,摆设简约,没有太多花式装潢。为方便老人家居住,房子里除了家具,杂物都清开整齐的放在一角。二层楼的房舍,缺乏人气的空房,多了“掷地有声”的孤寂。这栋上了年纪的房子,看起来依然硬朗,一如它的主人。
你们抵达的傍晚,老人家住在附近的孩子一如既往的聚了过来,也看看难得北上的外甥女。日间安静的厅房,因为大人小孩的到来,而喧哗吵闹了起来。
老人家坐在一隅,偶尔搭上话题,场面叫人看了和乐融融。然而夜深,人声、车灯相继一一离去,锁上粗重木门以后降临的寂静,却叫人感觉更空虚。
于是你明白,老人家夜里默默熄灯,窗外蝈蝈“歌声”伴著上床,并非被抛弃,只是难于舍弃。人,活了大半辈子,身上总得要有个“包袱”。这房子,承载了老人家几乎一辈子的日常,那是子孙身高拔长的喧嚷。
曾经有过的记忆酸甜苦辣,一如墙上那张褪色全家福,参差不齐的色调。即使地区偏僻,好几次小偷摸了进来也不知,但老人家始终放不下。孩子们苦劝无效,只好养了只恶犬护家,夜间就过来巡一巡。
第二天吃过早点,你们按著原有行程出发。巴士开动了二十分钟,友人才发现昨夜洗好的衣物落在外婆家了。摇了通电话过去,友人刚起了头,老人家欣喜的声音即清晰的传了过来,“倩倩,是不是要留多一晚啊?”
友人一阵哑口,“……不是啦,外婆,我的衣服……”通话持续了几分钟后,友人挂上电话,车上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好像,让外婆失望了。”
老人家身上那半辈子的包袱,又何止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