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政治与经济是在地的(Local),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政治经济或商业特色。作为多族裔国,大马确也有不少与众不同的独特处,如在日常生活方面,不同族裔或教群皆能和谐相处;只是,在宏观面,如在政治、经济、宗教、语文等方面,不同族裔与教群,皆具有不同的公平观,及由此产生的不安感。

何以在宏观与微观(日常生活)面具有这样的分歧?原因当然是多重与复杂的。其中,联邦宪法及据此产生的不同诠释与公共政策,无疑是主因之一。这个联邦宪法,有人认为它是务实可行的制度安排;有人认为它已过时,有必要做出与时并进的修定;更有人认为,它从开始便有问题。

有趣的是,尽管如此,大马的各主要政党,不论是巫统、马华公会、民主行动党、公正党及其他主要政党,皆公开表示,支持联邦宪法也愿意在其架构下,展开政党竞争。

据此而论,即便大马出现政权更换也仅是政权更替,不会出现翻天覆地的结构性变革。可以说,民联提出的改朝换代,也只不过是自我限制的变天(Self-LimitingChangeofGovernment)。它的重点在于反腐倡廉,良好治理,公平施政,而不会去碰触所谓的敏感课题(SensitiveIssue)。可耐人寻思的是,我国的马来穆斯林社会却有一种颇普遍的不安感;担心在联邦宪法里的那些有关马来人特殊性的条款,诸如第153条的马来人特殊地位,伊斯兰是联邦的宗教,马来语是唯一的官方用语与国语、马来王权、马来人保留地政策,及据此产生的公共政策会因变天而受损。

马哈迪也散播恐惧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不安,主因之一在于,马来人内部出现思想与利益的多元化;据此,也出现了多元的势力,如巫统、公正党、伊党、诚信党,行动党招募马来精英入党,多样的非政府组织等。这使得不少马来人产生不知何所适从的选择困惑,也担心会因此而让他族,特别是华人趁虚而入,在占有了经济优势后,再占据政治优势,使马来人边缘化。连反纳吉的马哈迪,也在散播这类恐惧。

从非马来穆斯林的角度看,这些不安或恐惧是非理性的,或干脆说是有心人特意制造出来,以保障其既得利益的不入流的手段。毕竟,马来人占了人口的约56%;军警、行政、政联公司、法定机构,甚至是国家安全理事会这个深层国家(DeepState),均掌控在以马来人为主的手中。更何况,马来穆斯林占了国会的多数,连行动党也不得不接受马来人领导(KepimpinanMelayu,如以安华为首相)的政治现实。

进而言之,即便国会2/3通过修宪,若涉及马来穆斯林及王权的课题,也需要统治者会议与最高元首认可。在这种多重保障下,即便马来穆斯林内部出现多元竞争,也不至于损及马来人的根本利益。因为,民联的改朝换代,是自我约束的变天。

至于非马来人,也有其多种的不安与不平,如东马人常埋怨,政府的油气收入多来自东马,可花在东马的资源,却不成比例。东马的土著,特别是非穆斯林土著,也觉得他们是二等土著,特别是在沙巴,这个外来非法移民百分比特高的州。不少土著穆斯林也觉得,成为穆斯林,也有助于他们追求富贵的人生目标。总的来说,东马土著也有很深的不平不满。

就西马而言,华人与印度裔也有其不平不满。印度裔长久以来便要求把他们纳入新经济政策中,也要求类似马来人的按人口比例的股权分配等;只是,其要求也一贯受挫。华人的诉求则又有其特色,如较重视实绩制(Meritocracy),机会平等与平等待遇。之所以,自也与华人的历史及社会经济地位有关。毕竟,自殖民时期起,华人便是自力更生,具有较强的多靠市场,少靠政府的自强性格。也因此,华人或多或少具有较强的“不怕官只怕管”的倾向自由竞争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货畅其流的实用理性。

特殊条款6含义

土著偏重政府保护与扶持,华人倾向能者出头。前者倾向特殊主义的公平,后者偏向普遍主义的效率,这个矛盾应如何处理?按照我国知名的宪法专家ShadSaleemFaruqi的说法,有关马来人特殊条款中的特殊地位第一条(即153条款),它其实具有6个含义:

(一)在护卫马来人与土著的地位与权益的同时,最高元首也有义务护卫其他族裔的正当权益。

(二)马来人特殊地位仅适用于公共部门。

(三)它仅适用于联邦宪法所规定的4个范围(Scope),即雇用公务员、发放经商许可证、参与商展与高等教育奖学金这4个范围。这4个项目,也仅涉及公共部门的权力范围。据笔者所知,这个做法其实源自印度1950年的联邦宪法。

(四)153条款的实施,不可损及非马来人及其继承人的既得权利(AcquiredRights)。

(五)没有任何族裔,可以一族霸占任一行业,即不能排除他族的参与。

(六)一旦被录用,所有族裔的升迁机会应是一律平等的,即尽管在雇用起点有差别,可录用后一律平等。

据此而论,153条款其实也含有消极平衡(NegativeBalance)的机制,以护卫非马来人的权益。若真能实现上述6个内容,在宏观方面,致成马来人与非马来人产生心理隔阂的这一条款的作用,应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和。

其实说起来,非马来人的诉求,在性质上均是防卫性(Defensive),而非进攻型(Offensive)的,且华人也放低了不少要求的标准,如今日的华人,基本上已不再提列华文、泰米尔文为官方语文,而仅要求平等对待华人语文教育与文化。可惜,政府强调要列国民学校为首选,就难免引起华印族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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