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政治是把不同特征、族群、语言或政治倾向的人罩在各自的一个烟囱里,然后教育告诫里头的人,烟囱是你们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是你们人权、诉求、文化、根及灵魂的共同栖身之处。走出烟囱绝对很危险,有走出烟囱的意念都是不道德的,如果在烟囱之外认友交往更是一种背叛行径。国阵将马来人事务交巫统运作,华人社会的积怨让马华安抚,印度人的挣扎丢给国大党去疗伤。烟囱政治让国阵在过去12届大选取得毫无悬念的胜利。

首先,烟囱政治的设计,表面上鼓励各族学习传承自己的语言文化,实际功能是把各族群从小就隔离开,避免频繁接触,这样他们未来在政治、文化、经济、国防等各重要领域,就会永久性地保持陌生、距离、疑心、猜忌和不安全感。他们将把其他烟囱里的人看成假想敌,永远受“异族威胁论”和“悲情主义”的控制与左右。

其次,烟囱政治的运作,看似尊重各族群人民的宗教、文化、语言和生活习惯,由各族群政党精英处理族群中的事务和要求,方便各族群百姓与政府机关沟通与互动。但更深层目的,是让各族群百姓永远依赖本族群政党精英解决他们的民生问题,使百姓永远处于落后、无知、闭塞的状态,让也是选民的他们,丢掉自信,丧失判断力。华印裔社群便是最大受害群体。

50多年来,马来人在自己烟囱里,天天跪谢真主,祈求巫统带给他们生活上的改变。他们有事就想到去找村长,而所有村长尽是巫统。巫统拿督批的条子在政府机构多少都能奏效。甘榜马来人的升学、奖学金、小贩摊位、土地买卖都要经过巫统拿督的推荐。有的得到了帮助,有的难免遭一轮盘剥。但若无巫统拿督的字条,马来人在政府机构往往得到的仅是礼貌的回绝。

政治精英分割国民

独立至今,华人也一直困在自己的烟囱里。烟囱人配合马华、华总、董总、华文媒体把华社烟囱弄得固若金汤。乡民要钱找马华,没田找马华,夫妻出轨也找马华;鸡鸭鱼猪燕、吃喝嫖赌骗、地沟粪池坟场婚宴,样样都要找马华。况且,华人若不支持华社最高机构的华总,那他还算华人吗?华人若不支持华社教育部董总,他不就是出卖华教的叛徒?华人若不跟华社喉舌《星洲日报》站在一边,那他和巫统走狗有什么两样?

国阵精英利用烟囱政治把国民分割成不同区块实施管治。当某个烟囱内的人群发出不满诉求的时候,国阵就利用他们控制的媒体,把这些不满声音打包发送到其他的烟囱,轻而易举地制造烟囱与烟囱之间的不合。最终由腾驾在烟囱顶端的国阵精英去安抚各自烟囱里的不满,由精英告诉庶民:没有谁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也没有谁最终会什么也得不到。

巫统靠烟囱政治稳稳当当坐了大半个世纪江山。如今巫统自己为何又饱受烟囱政治的煎熬呢?原来,烟囱政治同样阻止马来人去了解异族烟囱里发生的事情,关注点仅在本身族群事务上。随著教育程度的提升,马来人政治意识和经济意识渐强,他们并没察觉谁是马来社会假想敌,过去巫统对马来人不断灌输的族群宗教意识,因没有支点而无从激发。结果,马来人的注意力落在了族群(烟囱)内的公平与机会平等。

在马来社会的烟囱里,照前首相马哈迪的说法,马来人已分裂成3块,即巫统、公正党和伊斯兰党的追随者。尽管3个马来政党有理念上的差别,但马来人分裂的最明显因素源自政治权力和经济资源的争夺。由于联邦宪法竭力突出土著和伊斯兰地位,因而若按种族划分政治资源及公共资源,华印裔社会及其他族群社会均不在政经版图之内。任何以华裔或印裔社会为后盾的政治力量,唯有依附于其中一个马来政党,才可能在政经资源上有所斩获。

走出烟囱靠民众自己

马来人的三党走向是未来马来社会和马来政治的必然转变及合理组合。马来政党三足鼎立决定延续烟囱政治和保障宪法优势的政治生态平衡。未来3个马来政党将相互竞争和制约(公正党多元性还有待加强),华印社会如果未来仍甘愿继续躲在各自烟囱内生存,那么无论做为执政党或是在野党的伙伴,他们也只是政治阵营里的附属卡,只有老大点头,才有刷卡机会。

本届巫统大会,华文报记者相当意外地在会场未能收罗到多少种族性言论,不是巫统代表思维或大会文宣进步了,其实就算拿重演513事件来告诫,对马来人而言已是吓唬小孩的冷笑话,从前屡试不爽的“华人威胁论”不再构成危机感。这类言语的作用只限文宣,让华文报记者抱回自家烟囱当柴火。更现实的问题是,巫统能拿出多少资源分配给所有马来人?如果没有,对不起,请巫统让位,马来人要换上能够照顾自己的人。对于巫统即得利益者和即得利益集团而言,还有什么难题比这更难应对呢?

纳吉说,“若要我改革巫统,我需要人民的委托,没有人民通过大选给予委托,我要怎样改革党”?对人民而言,此乃鸡和鸡蛋的逻辑。从巫统大会和巫统主席的言辞表白来解读,第13届大选将让巫统在史上第一次真正面对马来人自己的裁决。当然,选举舞弊很可能是本届大选让其中一方取得技术性胜利的秘密武器,但民意终究会在大选中轩然面世。

烟囱政治下的马来人渐渐发现,自己今天的贫穷并非因为华人社会的掠夺和剥削。相反的,正是巫统精英以马来特权名义,否定了多数马来人的机会。如今西马中下阶层马来人懂得把自己的贫穷和边缘化算在巫统账上,但尚未意识到烟囱使他们失去和他族沟通交往的机会,更未意识到烟囱让他们与邻国政治及世界文明如同咫尺天涯。他们可能在来届大选把票投给民联,以教训巫统的贪污、贪婪、滥权和腐败,但他们仍未逃离烟囱。新政权或许将这些支持者再次罩在烟囱下,并开始重写另一篇烟囱的故事。

烟囱应该会被继续使用,烟囱的形式或许会随时代而变换。比如,从族群烟囱到宗教烟囱,从语言烟囱到文化烟囱。巫统正是利用电台电视台,印刷(如Harian Metro/KOSMO等)和网络媒体,将民众思维娱乐化、物质化、功利化和去政治化。未来政党肯定也将以宏观角度,以操控思维的方式控制选票。虽然民主政治的重要前提应该让大众从烟囱里走出来,然而政党和烟囱其实是一组配套,要走出烟囱只有期待民众自己的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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