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华裔,对原住民要是有认同,那多半建立在同仇敌忾的基础上。土著特权?要比谁在这地方待得久,总有那么一撮人待得比你更久,偏又没分到什么好处。
那么在一块土地上居住的时间长短,决定一个人对土地的所有权?答案关乎土地于你的意义。一般上来说,土地能够与金钱相兑换;而金钱的多少,取决与土地所蕴含的可能性,一笔帐可以包含著过去、延伸到未来,衍生出大大小小的数字。精明即使不算美德,也是一股雄风。如何使土地承载过去所没有的价值、创造新的价值,那是雄才大略,总叫万人景仰。这时候你还可以写一本书,引一窝蜂在已经渺渺的机会上前仆后继;更高明的,还可以借此创造可酝酿下一个机会的环境。
创业越来越难了,总要想办法出奇制胜,于是必然有败的一方。听父辈说起过去,人们总能够踏踏实实地做生意,各行各业各取所需。今天,我们的钱来来去去,最后总流到金字塔的顶端去。储蓄都不是美德了,要学会投资,钱才是最好的生财工具。
一切都得以兑换成金钱以后,我们便不容易理解在一块土地上好好生活的意义。
有一个故事,几乎可以说成寓言:那是关于外部对马六甲藤的需求如何改变了一个部族社会结构的故事──首先,几个年轻人打破了灵藤不能采的禁忌,灾难却没有降临。他们把藤卖到了十倍于普通藤的价钱,带回来收音机、花哨的新衣服等各种奢侈品。那一阵子族中的壮年男子都争相采集──藤很重,女人是做不来的。在这里,体力是兑换金钱的关键,而金钱,开启了通往物质世界一望无际的通道。从此,一切都有了个价;男人女人的地位,也就有了悬殊的差异。
倒不是想说过去的总是好的,发展不好、没钱最好,大家都该回归山野猎野猪、挖木薯。我们什么都玩过了,只剩下对“人”这一身份的最后一点禁忌──人不能随便用来做实验,各种假设,就只能往人间去找实例。我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不自觉地伤害过什么,接著又将错就错过什么。
原住民相对于外来者,当中的意义,产生于两种(或多种)生活方式相碰撞所产生的冲击。当新的国家体系伴随著各种前所未有条律诞生,当无牌狩猎与垦荒成为禁忌,自家干了世世代代的行当,突然都犯了法。然后你呀,该安顿在一个地方;给你几亩耕种的田地。
谈特权、说习俗地。一块地、一笔钱那是聊胜于无的折衷。事情还关乎我们在各种冲撞下,如何看待一个族群在一个国家里自由生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