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在家乡投票后,我便南下吉隆坡。到南湖镇姑且一试,竟还买得到返新的车票。在车站候车时打电话给特地从香港奔回北海投票的朋友,了解一下国阵撒钱买票的传闻。选前一日一大早,槟城大亨派钱的消息已传遍怡保的菜市场,行情从3千、5千、6千不等,众说纷纭。
朋友证实为真,不过他觉得槟城的情势很清楚,胜券在握。然后他不忘用老大的语气K我,怎能在此关键时刻不留下来等开票结果。他不明白,正是这种历史性的一刻,我想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分享民主胜利的果实。
南下的巴士准时5点启程,路上又是塞车又是休息,折腾到凌晨1点才回到家。换句话说,几乎整个开票的过程,我都困在车里。不过从8点开始,我分别和几个守在计票中心、电视机和电脑的朋友用手机简讯不断,尽量掌握选情。
当时资讯很乱,不过10点以前传来的多是振奋人心的消息,甚至有民联取得玻璃市、森美兰和登嘉楼三州政权的捷报。奈何越晚越走样,东马失守,国阵取得的国席急速增加,马上要过半了,而先前传出众多非官方统计一一被修正,转胜为败。而其中最令人傻眼的,便是后来证实为虚传的文冬停电之后离奇地多出票箱随即以数百票取胜的“暗中来”事件。
我的眼睛紧盯手机,手指按个不停,但耳朵也不得闲,心直向下沉。坐在隔一排的年轻男子拨电话给朋友,以全车都能听见的声量谈话。他似乎很高兴新近在牛车水找到食阁打菜的工作,频邀朋友来新加坡玩。然后他问对方有没有去投票,并毫不忌讳地高声说:我投给国阵,因为我拿了国阵的钱!
对方可能跟他说拿了钱也不一定要投国阵,因为他连声问了几次:可以这样的咩?然后他又问,两张选票,是不是一张打叉一张签名啊?我听著,内心有言说不出的悲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鄙视他还是窃喜,他起码替国阵制造了一张废票。
此人不讲电话的时候,忙著在车上交友。他跟邻座另一名男子热烈地分享在吉隆坡和新加坡旅游的心得。该乘客来自东马,没有回家投票,反趁周末到吉隆坡观光。两人结束对话前,收贿男突然冒出一句:我对这次的大选很期待!
听此,我原本五味杂陈不能宽宥又不能暴发的心情,瞬间转成无以名状的心酸。凌晨到家,我带著一身疲惫、生气、失望、沮丧、抑郁和伤心瘫坐不能动弹。我们丢失了意料之中的吉打,又没能光复霹雳,连玻、森、登的捷报也是假的。8个小时前我说历史性的时刻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庆贺,如今我倒很需要最重要的人安慰。这个来自历来被国阵牢牢把持的柔佛州的因此对输赢保持平常心的最重要的人很冷静,他不明白虽然来自反对党地盘但也没有天真预期一夕变天的怡保老婆何以如此受挫。
没错,我们怡保是对手连作弊也懒得动手的坚实堡垒。然而当全国各地的民众用肉身来包围各种可疑的做票现场,当有人毫不羞愧地收人钱财忠人之事,我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安置,截至几个小时前还包围著我的那些安全感、平静,以及暂且抑制的期待和荡漾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