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节,总会想起儿时在旧居过年的日子。
记忆中的过年是快乐的,小孩子尤其高兴,有新衣新鞋穿、有红包拿、有汽水喝、有糖果吃、被大人吆喝的压力没有了……很是惬意。
很怀念和我们同住一楼的潮州老太。她年轻时应该是缠足的,被释放后留下满是皱纹、弯曲的脚板;特征是脚很小,不是三寸金莲,却比一般人小得多。每一回带我们一起到木屐店,她都是到儿童部选木屐。
儿子结婚,她让出房间给儿媳住,自己到附近的亚答屋租房,三餐回来用媳妇准备的早午晚餐。封建思想遗毒极深的她,不准媳妇和她母子同桌喝茶吃饭,必须站在一旁侍候,负责添饭、捧菜、倒茶、递面巾、洗碗等琐碎工作,她认为这是媳妇应尽的责任;亲友来访,媳妇也只能站在一旁候命,不准开口;亲友问候媳妇,必须得到家婆允许,才可以细声答谢,否则只能点头示意。
孝顺的儿子不敢出声,媳妇却是不吃这一套的新女性。委曲几个月,终于托病不下楼了。家婆以为媳妇有喜,高兴得很,亲自侍候茶水饭菜,跑上跑下不觉累。谜底揭穿,她对媳妇更加苛刻了。儿子看不过眼,找个借口说工作的店里有空房,老板要他搬去住,晚上顺便看管货仓。媳妇有了自己的天地,气色好多了,不久就生个儿子。
潮州老太不苟言笑,平日严肃得很,春节期间却笑口常开,特别友善,至今还记得她逢人就用潮州话祝福“新正如意,常常如意”的口音。初二开年那一天,她一定雇三轮车,拉我和三姐一起游车河,绕马六甲市区看热闹。
性格孤僻的潮州老太不愿与媳妇同住,也不愿与干女儿女婿在一起,宁可自己一个人住亚答屋。我们搬离旧居后,再也见不到潮州老太了,听说她晚年孤寂,干女婿安排她去老人院,她坚决不依,一个人郁郁而终。
母亲告诉我潮州老太曾经是关税局缉私员,屡建奇功。离职后拿到小贩执照,晚上在楼下五脚基卖糖果和香烟之类;乙炔加水点燃的火焰,给买烟的人点烟之用,也起照明作用。
新年期间,我们总是陪她守档口,嗑她卖的瓜子,吃她卖的糖果,她毫不在意。
幼年生活中的点滴,可以凝结成为美好的回忆。潮州老太人缘不好,春节期间的短暂改变,亲和力却让我们感受到人情的温暖,原来她也有讨人喜欢的一面。春节的魅力,确实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