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虽然很小,但有的时候,她却无所不在。
这一周内,我起码在网路上读到两篇跟新加坡模式有关的文章。一篇称“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新加坡这个“弹丸小国”的模式,很难复制和移植到“泱泱大国”;另一篇分析香港民主问题时直指:“香港不是新加坡,不是政府给他好生活,就全听他的。”
接著周末我去参加“外省族群与眷村研究工作坊”的系列讲座,才开场不久,与谈人就提到她最近在新加坡访问时,适逢台湾剧团“表演工作坊”的大戏《宝岛一村》到此巡回公演,令她产生在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在交流时间,又有研究者指出,《宝岛一村》的演员并不喜欢到新加坡演出,因为当地观众的素养不足,演员并不能从中得到他们所期待的反馈。这出长达三小时、且需掌握特定历史背景来理解的舞台剧之所以在新加坡演出,乃因为艺术总监赖声川跟当地的剧院有合作关系。
这场讲座的主讲人是我熟稔的朋友。我们对看了一眼,相视而笑。她以为我会介入发言,但我当时所思所感,已飘到很远的地方,跟大家正讨论的课题无关。我其实先愣了一下,接著冒出的问号是:为甚么人们谈论我所来自的新马时,可以如此直接?
过去我在台湾的东南亚研究的圈子里,经常接触到“被观看”的经验,因为“东南亚”既被视为一个整体的地理概念,我作为来自“东南亚国家”的人,自然分/承担了其他成员“被观看”的眼神。某些台湾学者对他们所研究的东南亚国家有著各种“很奇怪”的认识和解读,用他们自己“很奇怪”的角度归结出别人“很奇怪”的结论。每在田野结束后回到有冷气、麦克风和power point的学术殿堂里,以几近嘲笑的语气和苛刻的语言发表他们的“成果”。
究其原因,大可分为两种可能性:一曰不懂;二曰优越。
我遇过最离谱的例子是,某研究生到新加坡进行“某某地区之研究”的田野,当被问到为何做此题目时,她对著一桌子来自新马、有留台背景、因而友情接待她的博士生们说,“因为我觉得当地人都很可怜,不能书写自己的历史,所以我来帮忙。”
我们没有人吭声。对她一个大学才刚毕业的小朋友来说,她只是“师承”了老教授们对新马的认识。
这不是介不介意、生不生气或受不受伤的问题。但我们也必需对这类自我被观看和被诠释的方式进行反思。我为此展开一连串的思考:当我的“本土知识”或“常识”被他者当作“学术”来“研究”、来“发现”时,我应该如何自处?如何拿捏一个反扑的姿态,以及一个发言的地置?
但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