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粗糙的霸权而言,主动了解他者乃无谓的,因为了解是单向道:只有他者必须了解霸权,而霸权则毋须“屈尊”地去了解他者。所以,当面对“朦胧”的他者时,霸权或会埋怨、要求、提醒他者应多花点功夫去翻译和解释自己,好让霸权可以很方便、很写意地“认识”他者,以给予他者一定的“注目”,乃至各方面的“考量”。
于是,他者便有了某种“政治正确”的责任:为了国家社稷之“团结”、“和谐”、“亲善”等伟大目的,必须努力“展现”和“交代”自身——做得越完全、越细致就越好。某些他者也明白,要得到更公平的分配,就必须付出更多的主动解释的努力,不然霸权大可傲然表示:“我怎么知道?你们又不说清楚?又不提呈详细的意向书和计划书?”反正霸权根本没主动去关切、探讨,或至少查问他者的义务。
当然,事实上,人们也心知肚明:就算主动解释了,霸权也未必会全听得进去,反而还假装没听懂,或者根本不理不睬。总之,霸权自有算盘和主意,他者再怎么解释、陈情、乞求,乃至毅然摊牌,霸权也有且任你喊干喉咙、哭干眼泪,却也老神在在、如如不动的本事。反正霸权掌控一切,可轻易把你们的解释束之高阁、贬入野史,甚至扔入垃圾桶。更甚的是,霸权若“龙颜大怒”的话,还可因言定罪,把“不正确”的解释判为非理,或者非法。
职是之故,只要霸权存在的一天,除了“恭顺”地了解霸权,他者总是得战战兢兢地做自我解释、澄清、交代的工作。虽说如此工作也未必会带来积极的效果,惟有了解释,至少还可“期盼”霸权有一天或会真的“垂注”一下,那就有望改善命运了。然讽刺的是:霸权未必会珍视如此的工作,所以不会给予资助,必须由他者自己辛辛苦苦地找资金、找人才、找管道来进行。毕竟霸权一开始就认定这是他者份内的事,与己无关。
其实针对他者,霸权往往更热衷的是:“你听我说。”包括政治建构、社会理念、历史记忆、文化教育等,根本就不鼓励多元和平等,而是以国家、国族、国教等之名来进行垄断统合,所以他者本就应当沉默,甚至隐形。若如此霸权未被动摇,他者的声音就仅能如微弱的呢喃、唠叨,甚至呻吟。
也许,惟有社会进化到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均有可能沦为他者的时候,才有望出现霸权被推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