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餐盘而无食欲。有结婚戒指,然爱情至少已三百年,未获回报。”
诗人辛波丝卡写过一首名为“博物馆”的诗。在诗人敏锐的观察下,博物馆里的物看似无生命,实则像征永不改变的不朽。肉身会变,感情会变,而那包裹肉身和感情的,却反而能恒长存在,这是什么道理?
在博物馆里,我们放入许多能供展览的文物。这些文物乘著历史的飞毯,划过时间的皱褶,有秩序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们拿出照相机,我们凝神观摩,我们窃窃私语、轻声讨论,我们以异样的心思来试图揣摩各个文物的内涵。我们仿佛在做著一样无比严肃的事。啊,在历史的滑翔中,人类冷不防跌了一跤,湮没在历史的沙尘里。
某一天的某一刻,当我开启电脑,开始写作;当我翻开书本,开始阅读;当我关上大门,准备上班;当我握著驾驶盘,准备启程…我突然感到一种深刻的无力感,让我不自觉停下举动,晃神地进入虚空。博物馆里一双双俯视的眼睛在紧盯著我。人类,甚至没有办法变成文物,得以永存。肉体会衰败,会倒下,心脏停止跳动,腐烂。感情甚至没有办法长久保鲜,甜蜜的话,跌宕的哀愁,在瞬间消逝如烟,经验无从复制,频频受挫。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曾长夜痛哭,不足以语人生。人类痛哭了一整夜,依然对生命这个哲学范畴存疑。被回忆紧紧拉著走,时光隧道里容不下沉重的过往。把悲伤都留在沙滩上吧,你说。天蓝海阔,带给我的却只是虚无。天亦会哭泣,而沧海将变桑田。什么才是象征永恒的不朽?我有时真的觉得很迷惑。
然而人类,悲伤时仍深刻悲伤,快乐时用力快乐,丝毫不会因为思考“不朽”的问题而有所减损。浮生若梦,万年也不过那白驹过隙的短短一瞬。深夜落单的寂寞人却轻轻呢喃:忘记他,等于忘记了一切,等于将方和向抛掉,遗失了自己……
王冠的寿命比头长/手输给了手套/右脚的鞋打败了脚……
博物馆里没日没夜。我们躲在恒温的幻觉里,编织一个个虚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