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人士普遍不看好吸毒者或戒毒者,觉得这群是自甘堕落的人,戒了又吸,吸了又戒,根本不值得帮。芙蓉得胜之家的总干事黄兴荣,曾经也是吸毒者,后来戒毒成功,他公道的说,“很多人都有被吸毒者骗过的经验,其实他们讲的也是事实,但我们这些成功戒毒的过来人,看法却不是这样的。”他知道外界对吸毒者带有不信任的眼光,于是在他1992年开创芙蓉得胜之家时,他已做到在财务上自给自足,不依靠捐款募集资金。
早期,莫绍南在经营“得胜之家”时,黄兴荣跟随他挨家挨户筹款,看透了人们的有色眼光,“人家在应酬我们也是看得出来的,比较熟悉的人会直接说,这些人哪里可以帮的,那个谁谁谁,戒了出来还是继续吸,他们的反应是消极的。”
那时候,黄兴荣清楚知道,如果出去外面向大众筹款,要他们资助的话很难,除非是家人染上毒瘾的,受过这些痛苦,彼此才比较能够产生共鸣。黄兴荣是莫绍南的第一批学员。他年轻时曾与莫绍南一起吸毒,后来莫绍南成功戒毒,并且创立了得胜之家,以过来人的身份帮助沉沦毒海的人,将他们从深渊中重新拉上来。
想戒毒的黄兴荣,从江沙到吉隆坡找到莫绍南,他戒毒成功后留在得胜之家工作。后来,在莫绍南的建议下,1992年南下成立了芙蓉得胜之家。“刚刚起步的时候,没什么人知道,仅靠教会资助部分经费,但是教会的资助毕竟有限,长期下去也是不是办法,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自己要自立更生。”
早期进入戒毒所的人,几乎都有一门手艺,“那时候主要吸食白粉或海洛因,很多吸毒者都是“三行佬”,从事木工、泥水、油漆等,各方人马来到戒毒中心没有工作,生活也闷得发慌。于是,黄兴荣灵机一动,善用人才资源,从承接装修工作开始,慢慢的业务事项也多元起来,现有芙蓉区上门到烩、搭棚、资源回收、管理果园等等,“至少他们有劳动的机会,不然整天躺住,生活多没有意义,而且赚到的钱可以帮补中心,他们也很乐意做。”
黄兴荣表示,中心最主要的经费来源是院友们的生活费,现在每月800令吉,情况严重者则酌情征收900令吉,他的理想是收10人就有一人可以免费。芙蓉得胜之家的日常开支,在第一年已经做到了自给自足,不需要向外筹款,收入盈余还可以资助中区得胜之家,证明了助人事业也可以做到财务上的自给自足。
芙蓉得胜之家成立的宗旨有两个,第一是帮助吸毒者戒毒,第二是帮助戒毒者重建生命的尊严,让他们重新回到社会上。20年来,芙蓉得胜之家在戒毒第一线上默默付出,为沉沦毒海的生命提供援助,而在里面的工作的人几乎都是曾经受毒品荼毒的过来人…
芙蓉得胜之家是政府注册的福音戒毒中心。以圣经作为指引,纠正吸毒者偏差的行为及扭曲的价值观。作为过来人,黄兴荣表示,成功戒毒的人再帮助吸毒者,最为理想,“教会的人太善良了,经常被吸毒者骗,他们做不了戒毒工作。我们是过来人,他们的一个反应,我们大概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芙蓉得胜之家成立至今收纳逾1000名吸毒者,成功完成戒毒课程的人数约六成,黄兴荣对这样的成绩已经很满意了。“我们不会追踪成功出去的人之后的生活过得怎样,但我会鼓励他们出去以后找一所教会,多多认识正面的朋友,一开始不要怕被人看低,如果表现良好,人家自然而然会接纳你,甚至可能会介绍工作给你,不要走回以前的旧路。”
新年、中秋是团聚日
话虽如此,在戒毒前线多年,黄兴荣也看到很多的戒毒者,因为内心自卑,与一般人的话题不同,人家一个无心的反应,就认为人家看不起自己,心里受伤又远离了。为了争取认同感,容易再找回以前的朋友,过不久又陷入毒海。
芙蓉得胜之家每年在新年和中秋节都会举办两次的“开放门户”,欢迎旧生们回来一起团聚。黄兴荣说,“条件是不要吸毒,如果被发现吸毒,就是进去屋内的‘扣留所’,而不是跟我们一起吃饭。”
黄兴荣偶尔看到一些“回娘家”的人,不时跑到外面抽烟,这些状况也让他格外留心,“抽烟也不可以,凡是有瘾的东西,我们都鼓励他们不要碰,不然很容易牵引回去那条路。”如果遇到这样的状况,他会怎么处理?“我们会辅导并且鼓励他,也会开放一扇门给他,问他什么时候要回来。”
黄兴荣表示,如果出去又不小心沉沦,再回来戒毒,费用全免。这是中心给完成戒毒课程者的一项“福利”。但他也强调,“那仅限第一次回来,如果第二次再‘掉’进去,回来就要缴费了。”当初设立这样的政策是想帮助戒毒者,只要他们真心悔改。
戒毒工作不轻松,不受教的人多的是,黄兴荣还曾挨过一次拳头,“别人气到他,我想去劝他,他以为我要打他,便先一拳过来,我不理会还是抱著他,为他祷告,他才冷静下来。”
芙蓉得胜之家开荒记
黄兴荣在重返社会时有没有遭受白眼?他说自己从来没有重返社会,“我就跟著他从事戒毒工作,一直做到现在,没有回到社会工作。”黄兴荣经常参与宣教,甚至做反毒运动,以自身的经历告诫大众毒品的危害。
戒毒成功的黄兴荣,一直跟随在莫绍南身边,从事戒毒工作。那又是怎么的因缘开创了芙蓉得胜之家呢?他说,“是莫绍南叫我来的,一开始我还不情愿,我已经熟悉了吉隆坡的一切,但是他说没有办法,芙蓉这边没有人手,我刚好受训回来,就被赶鸭子上架,接手了。刚好教会有位牧师在芙蓉有一间空置的屋子,打算让出来给我们做戒毒中心。”
他与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南下开荒,心里有些忐忑,“那时候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我的信心就是从那里开始建立起来的。”他说,一开始最困难的还是经济层面,“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几个工作人员每月才领150令吉,那时候我们有个口号是“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如果没得吃,就一起勒肚子。但是也没试过勒肚子过日子。那时候一间新村屋,规模很小,开销也不大,吃的也很简单,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从亚沙新村一间小小的木屋开始,芙蓉得胜之家在2011年搬迁至不叻士(Pedas),扩充成为可容纳100人的戒毒中心。之后还陆续开设马六甲得胜之家、乐龄安老院等,黄兴荣说,“我最终的目的是让在这里结业的弟兄能够有个工作机会,他们出去容易碰上挫折与失败,要重回社会也不是容易的事,最好是在我们的身边回馈社会。”他最欣慰的是,各个支会都能够做到独立自理,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戒掉心瘾才能走出循环
1972年,黄兴荣辍学结交损友,少不更事的他,在不了解毒品的危害下吸了第一口大麻,“那时候以为就和吸香烟一样,拿来享乐!之后在不吸食的情况下发烧又发冷,才知道这东西会上瘾的。”可是,等到那时候,一切就迟了。
“上瘾了,人就开始败坏堕落,抢偷骗样样来。”黄兴荣忆述往事,不禁莞尔摇头,“那时候我哪有学到什么手艺,最强的手艺就是抢偷骗,不理人家是老的少的,一逮到机会就抢。”摆脱了毒品的纠缠,现在的黄兴荣早已脱胎换骨,有正常的生活、美满的家庭,彻底告别了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
“我进出监狱6次,每次都想要戒,但是戒了又抽回,有心无力。”毒品的心瘾,加上难以被社会接纳,都是他一开始无法成功戒毒的因素,但是黄兴荣说,其实没有那么多借口,成功与否还是取决于个人的决心,“戒毒不只是戒掉毒瘾,还要戒掉心理的瘾,包括扭曲的价值观和思想,因此我们以圣经为指南,跟著圣经的引导去做,并非空口说白话而已。”
很多吸毒者信誓旦旦说要戒毒,可是戒了又抽回,走不出那无止境的循环。“我第六次被判刑坐牢2年受鞭刑3下,在我受鞭刑前,我妈妈接触了信仰,她和牧师到监狱探望并且鼓励我,为我祷告希望我受鞭刑时不要打得太痛。我当下在偷笑,鞭打怎么会不痛呢。结果受刑当天真的觉得不痛,这就是神迹。”
出狱后他决心悔改,听说莫绍南不但戒毒成功,还在吉隆坡创办了得胜之家,于是他受牧师的鼓励去找莫绍南。“那时我已经戒掉了毒瘾,我问他为什么还让我去戒毒所,他解释,是要我去受训,然后继续帮助像我一样的人。”
过上退休生活
黄兴荣说,“这里的每个管理人员都是过来人,以前进来时都是‘瘦瘦烂烂’的,你看现在每个人都有家室,有太太孩子,有了家庭做人也比较踏实安定了。”坚定的信仰支撑他走过了这么多年的岁月。“很多人进来的时候都没有信仰,他们的父母也不是教徒,但是看到成功例子那么多,也不介意将孩子送进来,他们说,最重要他改过就好了。”
踩在戒毒第一线十几年,黄兴荣在这几年逐渐淡出了前线工作,交由副手接班。他笑说自己现在已经很少回中心了,除非发生一些突发事情,才会需要回去帮忙处理。现在的他,已过上半退休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