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台湾中正大学江俊龙教授要求安排采访国内客家文化及客家话调查工作,我即刻想到芙蓉陈嵩杰兄可以帮忙安排到森州客家村知知港考察,于是有缘,认识了当地文史工作者周厚荣先生。
我知道周先生,其实是在更早的前两年。那时因为收集本土地方研究的著作,无意中发现周先生自费出版的《知知港开埠史料回忆录》。周先生这本书的英文题名是《知知港史1838-2008》(The History of Titi,1838-2008),收录70余篇知知港从19世纪中期开埠以来的重要人物、物产民俗、文物与重大史实,展现了一位乡土文史研究者著意重构还原乡土历史的成果,很是令学院派学者汗颜。
周学长再接再励,将近十年来撰写的文字汇编成书,要我写篇序文,以为推介。于是,周先生的《知知港开埠史料回忆录2》(KIONG CHUNG TRADING CO.出版,2017年1月)又再为乡土地方史料添上了浓浓的一笔。
这些年来,趁工作之便,董理不少乡土史料,也做些在地田野考察。华社研究中心先后出版一些本土研究的专著,个人也参与编写《移山图鉴──雪隆华族历史图片集》和主持出版华人方言帮群研究专题《海滨潮乡─雪隆潮州人研究》,对本地乡土史料与现状颇有一些想法与心得。
文史搜集不获重视
1.汇整与出版官方档案资料中的华人文献:国家档案局、新加坡和英国等重要档案都收藏不少马来西亚早期各地华人文献与史料,特别是关系各地重要华人领袖与地方事务的活动报告,乃至于地方开拓建设的重要文献记录。可惜的是,迄今为止,华社没有任何机构愿意匀出资金,将这些宝贵的华人史料搜集整理,并委托专门机构合作研究出版。
2.及时采集各地乡土资料与文物:华团常年嘉年华与周年团庆热闹有余,却鲜有华团负责人重视自己乡土的史料与文物的收存与记录。我提议,以县或村为单位,各华团联合均摊当地乡土文献与文物记录的费用,聘请或委托专人进行搜集与记录的工作。倘条件许可,应该在一些当地主要华团大楼设立地方文史馆或文史资料中心,俾便保存与展览当地的乡土史。
3.各大会堂应以收集出版本州历史图片与文献为当前急务:随著雪隆与槟城都出版了两州的华人历史图片集,各州常年轮办的文化节重视表演活动甚于研究与出版,鲜少留下有用的历史文献与纪录。其实,每年一度的文化节所费不赀,形式大于实质。
建议从即年起,各州主办当局须以三年为期,聘请专人或委托收集与出版各州华人历史图片集。当我们呼吁历史古迹建筑屡遭破坏之余,却很少真正主动去保留与推动相关古迹历史的常年活动或展览,于是历史在时间的长河中快速消失。抚今追昔,许多年青一辈早已不知道吉隆坡是先辈华人移民开矿而建设发展成马来西亚首都的真实历史。
以上数点,算是藉题发挥。我想再补充说明如周学长乡土研究的成果,对华人史和国家历史的作用与贡献。
参与乡土建设发展
为什么乡土史的收集与保存和研究出版非常重要?其实是非常容易理解的。华人固然是移民,但华人移民来马,也参与各地的乡土建设与发展。客观的说,国内的许多大小城镇,都是华裔先辈开荒拓土建设起来的。
周学长前后两本有关知知港历史的书,就足以说明华人早在170年前就到知知港开荒建设,这是一个典型的华人垦殖村。简单地说,像周学长的书或类似的研究个案,都足以修正过去学界长期主张华人新村是紧急状态下产物的片面观点。
我认为,华人新村至少有三类:即历史以来既已存在的许多自然村落或乡镇,如吉兰丹的布赖新村及马六甲等地华人侨生社会,都有数百年的历史。其次是近代马来亚开发史上由华人移民开拓发展的垦殖村,如知知港及柔佛的许多港主开创的种殖或贸易的村落。最后才是政治因素下紧急状态(所谓Briggs plan)强制迁移围成监管的华人新村。
说到这里,再补充一下周学长书内常使用的一些长期被学院派学者们忽略的史料。乡土研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当地到处可见的在地史料,如坟山的墓碑;百年老庙、宗祠、学校或老店留存的各类旧文件或照片或器物等等。这些民间史料,其重要性并不亚于国家档案馆里的官方材料,是各地乡土研究与历史的珍贵文物,千万不要轻易丢弃。
周学长的这本书,不仅增添了乡土研究一项新的例证,更丰富了知知港乡土史的内涵,值得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