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高等教育、勤奋工作,但还是越过越穷。虽不是三餐不继,无瓦遮头,却得精打细算,一不小心就捉襟见肘。百物高涨的年代,在你意识到危机前,就已陷入“隐性贫穷”的庞大漩涡里。
6000令吉的薪资在这个大城市当属高薪,但对从事会计师工作的小芳而言,虽然月入较多数同辈要高,却因为年幼丧父,让身为家中长女的她自觉须扛起照顾家人及置业的责任。即便在社会规范里,她属于高收入群体,但生活仍然过得拮据,甚至需要身兼数职才有办法维持日常开销。
“六千余令吉的薪资让我在同辈之中属于高薪一族,但事实上我比他们还穷。”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不知足,却是小芳最真实的心声。投身会计界4年馀,当过数年审计师的她,为了更高的薪资转当企业内部会计师,薪金攀升幅度甚高,但因需要维持家庭开销,还是常会陷入“钱不够用”的局面。
今年28岁的小芳是家中大姐,父亲在她6岁时因病离世,家中还有妈妈,以及3位年龄介于22至27岁的弟妹。“我的收入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负责家人的开销。”长“姐”如父,小芳在家中扮演的角色就像“爸爸”一样,她认为,由于自己是大姐,所以有义务和责任要替父母照顾弟妹。
屡次为弟妹掏空所有
2012年,小芳的小妹选择到半私立学院念书,两年后弟弟又到台湾修读短期烘焙课程,大学先修班及台湾的学费都由她来付。从小芳对待家人的方式,明显看出她是一个很照顾甚至有少许宠爱弟妹的姐姐。其实她大可不必挑起这个担子,大可让他们自行解决学费,但她选择掏出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积蓄,供弟妹完成学业。她甚至为了方便大妹上下班,将某一学期的大学奖学金全数交给大妹交付车子头期,而自己则在工作一年馀才买了一辆二手的代步工具。
小妹大学毕业后,她又将手上几近供完的车子让她代步,自己另买一辆车子,重新贷款,肩上又多了一个重担。
从念大学至今,小芳为弟妹所付的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有2万多令吉,导致小芳在买屋后,并没有松动的钱财可挪用。
“我不希望他们像我那么辛苦。”谈及弟妹为何不选择到国立大专念书时,她坦言自己认为中六课程难度太高,而完成马来西亚高等教育文凭后也未必能选修自己心仪的科系,倒不如让他们自由选择。她不认为自己将照顾弟妹的责任扛在身上,只是觉得应该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助家人,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像父母一样,小芳终于等到弟妹步入社会工作,但可惜的是,他们目前的薪资仅够维持个人生活开销,每每家中有任何较大的财务需求,还是需要由小芳来承担,包括房贷。
两年前,小芳在雪州蒲种购入了价值40万令吉,约1000平方尺的公寓单位。
“我一直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当我觉得自己有能力买屋子时,我立马就动手。”小芳从12岁起便与家人过著租房子的生活,与外婆、阿姨一家同住一屋檐下固然热闹,但她仍有著买家安顿的心愿。“可能是受老一辈影响吧,租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所以想要一个自己的窝。”
钱不够用 兼职司机
买房子不只是需要负担头期、房贷那么简单,还需要一笔基本装修和添置家具的费用。房子将在明年竣工,小芳希望在这之前存下4万8000令吉,以作新屋装潢之用。“从去年开始,我每个月都强迫自己存下2000令吉,作为装潢费用。”虽然母亲曾表明会帮补一部分装修费,但她仍没有减少自己设下的存款目标,“母亲是商场销售员,收入并不高,加上买下新房子后,现在租房的租金由她负责(以往小芳会负责缴付一半的房租与水电费),加上日常开销所需,剩下的也不多了。”
按照计算,扣除公积金及个人所得税后,到小芳手上的薪资仅有5000令吉。偿还2200令吉的房贷和车贷、装修存款和家中杂费后,她每月还剩下约500令吉的零用钱。“500令吉哪里够用?”有鉴于此,她不得不兼职维持生计,逢周末,她都会出外当电子召车司机,而工作日里则会选一至两天在下班后开车兼职。她坦言,这份兼职每天平均可以赚取100至200令吉不等,一个月下来会有千馀令吉的额外收入。
然而,即便兼职收入尚算可观,但她清楚自己应该将重心放在哪里,不会长期从事兼职工作。她知道,只有做好自己的会计师工作,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不允许自己有额外开销
正直花样年华的小芳并没有像同龄友人一样,每个月花钱添置新衣首饰、到理发店修整头发或周末到咖啡厅打卡吃下午茶,对她而言,全身上下最奢侈的物品是价值约1000令吉的手表。“这是我工作第一年给自己的奖赏。”她认为,吃穿用度只要过得去就行,并不过于崇尚物质上的享受。“这台手机也是我阿姨更换新手机后给我的。”小芳指著桌上的华为手机说道。
“他们讲我装穷…”在朋友眼中,小芳属于高收入一群,但因入不敷出,平日里她尽量减少与朋友到咖啡馆聚会的次数。“遇上朋友结婚,那就没办法,还是得去,但在咖啡馆聚餐这种高消费就免了吧。”虽然偶尔遇上不理解的朋友,还是会认为她睁眼说瞎话,不过小芳一贯当作没听见,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
目标清晰 努力向上
“每个人都有物质欲望,其实我也一样。如果我有闲钱,可能我也会买一辆宝马。”小芳说,自己也与普通人一样会有物质欲望,但她会先将自己的钱优先放在家庭开销上,若有闲钱才会考虑添购“奢侈品”。问她,若有馀钱,最想买的东西是什么?“空闲时,我喜欢呆在家里玩游戏机,所以我很想买一台属于我自己索尼PlayStation游戏机,但价钱不便宜,就算了吧!”
访谈中不难发现小芳是个非常乐观务实的人,虽然谈话中偶尔对不够宽裕的生活感到无力,但她并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埋怨命运,反而认为自己应该更努力改变现况。她为自己设下清晰的目标,尽可能让所付出的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最大效益。她笑言,若是所属的公司,没有给予合理的升迁及加薪,会毫不犹豫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我上一份工作每半年调薪一次,还有不错的升职制度,但我还是为了更高薪的工作而离开。”
命运虽苦 埋怨无用
父亲在世时,小芳家境属中上,从不为吃穿而烦恼;父亲逝世后,母亲毅然站起来撑起整个家,但家境开始走下坡。尤其当时小芳一家其实获得一笔可观的保险赔偿金,但这笔可暂缓家中失去经济支柱的钱却被亲戚骗走。
小芳母亲不谙英文,当年小芳也仅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母亲被骗签下相关合同后,失去约8万令吉的赔偿金。“在当时,这可是一大笔钱,至少可以让我们生活无忧。”
亲戚的所作所为几乎改变了她的命运,恨吗?她摊手说:“以前很恨,若不是她,以前的生活或许不会那么艰辛。现在已经放下了,不恨,但也无法原谅。”小芳坦承,自己曾想过,若不是家庭背景的牵拖,就不会有这么多负担和烦恼。“但埋怨有什么用?倒不如把工作做好,改变自己的生活才实际。”
成绩优异的她,取得博特拉大学(UPM)会计系学士学位后,曾有机会直接修读博士学位,但碍于目前的财务情况,无法如愿。
相信教育的力量
“好好念书才会找到好的工作,才能改变家里的环境。”从小到大,小芳都是优等生,家庭状况让她立志要出人头地,找一份高薪工作。中五时,被灌输商科生只有两条路有前途:当律师或会计师,让她认定了会计师这条路。“我口才不好,当律师是不可能了;但会计是我的强项,就选择了这一科。”
有人说,“教育能改变贫穷”,但现实中有不少如小芳的例子,薪金优厚却无法活得随心所欲,让人不禁怀疑这套说法是否成立。虽然目前仍深陷其中,但小芳仍相信,教育非常重要。“它(教育)能让你有一份好的工作,有好的开始才能有改变。”
拮据的生活让小芳在花每一分钱时都需要再三思考,但这并没有影响她对未来的展望与期待。她认为,这些都是她前进的动力。“我最大的目标,是想当高层。只有站在那个位置,才能够生活无忧。”说这句话时,她眼神坚定,她给自己定下目标,期望自己能在5年后摆脱“穷”境,过上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