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的今天,那场持著免费票卷入场的舞台剧,无预警地就从记忆里翻腾了出来。零碎的记忆,女孩黝黑的脸孔,和那打亮的舞台一样,忘却不去的沉静伤感。仿佛利刃划破了手腕,腥红安静地流下,却叫人看了刺眼的痛。
一开场,没有振奋人心吸引瞩目的乐曲,几位说剧者,穿著与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相同的衣裳,用著你不了解的台步,在舞台上走动排列著。
血腥红的地毡中央,傲立著一支麦克风,似说剧者不屈不饶挺了的风骨。头顶上那盏唯一亮著的黄灯,就这样打在麦克风前。一位位的说剧者,就这样轮流著往前。台上的人相继来去,但场上最小的女孩,叫你在几年后想起的今天,记住了她。她说,她有个故事要与你分享。
她在那个年纪不该遇见的事,拥有著不该有的残酷。黝黑脸庞上那双晶亮的大眼睛,注定了她来自遥远的,可你记不住名字的国家。她离开了熟悉的家乡,辗转地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她说,那是为了生存,也为了家乡灶火上蒸了的一锅饭。然后,她掀起了衣袖,露出了的黝黑手臂上,是一道道明显的暴力痕迹。
她为了生存被骗到了陌生的城市,却始终没有得到温饱。雇主各种施暴的理由,或轻或重地砸在女孩身上,伤口久了会结痂,愈合不去的叫作心。
一顿煮咸了的饭菜、洗不干净的玻璃碗、地板上横著的污迹。女孩因为各种理由被退回无牌的女佣仲介所,也因各种理由而被虐伤。当初以为离家就可温饱的天真,在那些黑暗人性下磨灭,不复存在。如今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回家。
台上的人就这样游走,站在麦克风前,诉说著自己的伤痕。被强暴了;被皮带狠狠抽伤的手脚;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被剥削了的薪水;一天吃不饱的冷饭菜……血淋淋地剥开,是她们的故事,也是他们的故事。
氛围太过静谧,话题太过沉重,台下观众席一片肃穆。偶有出现一两位垂著头瞌睡的听众,也有那么几位时不时站起来往外走动的男女。台上的说剧者,未受干扰地继续说。人生碰见了涌流的暗礁,说剧的人始终平静,没有因提起伤心事而扭曲了眉目。人们丢掉天真,勇敢地站在舞台上,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女孩说,一度以为一辈子就是那样的活,可她幸运地被拯救。于是,她要在回家前,上台与你分享她的故事。朗朗开口的脸庞上,满满的坚毅,与回家的期盼,似在告诉你,无论如何都要坚强。
兴许就是那份坚毅的眉目,叫你步出剧场的几年后,想起了曾经有那么一个坚强的女孩,告诉过你,她曾经有过的不公。而今,她是否已在家乡,寻到她渴望的饱满了吗?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