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的名言是:“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没有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听起来很讽刺,却经常是真的。君不见历史的车轮周而复始,熟悉的情节,甚至悲剧继续上演。讨论近期热爆的“我要摸狗”前,看看80年前历史。
这是发生在马来腹地的吉兰丹。1936年,丹州拉惹东姑依布拉欣有意饲养狗儿,询问当时年轻宗教学者聂阿都拉的意见。后者认为,若有需要可饲养,并提出两种不同流派(mazhab)观点,即沙菲益派(Syafie)和马利基派(Maliki)。
聂阿都拉认为,若出现不同观点,穆斯林可以选择接受任何流派。可是,他的观点引起当时丹州宗教司依布拉欣的反弹,认为丹州穆斯林应该只接受沙菲益派观点;这种反对立场获得不少著名宗教师支持。
聂阿都拉不久后去世。他的观点由父亲万慕沙(前丹州宗教司)延续及捍卫,他在自己的宗教课程中不断重复孩子的观点。
“养狗”争议越闹越大,惊动当时丹州统治者苏丹依斯迈。殿下召见两派不同观点的宗教学者入宫,试图寻找共识和化解分歧。无奈,苏丹的主动依然无法促使双方取得共识,丹州社会继续为“养狗”而争辩不休。
东姑依布拉欣决定扩大讨论空间,在丹州王宫举办公开辩论,邀请丹州外的著名宗教学者参与辩论,并由哥哥苏丹依斯迈亲自担任辩论裁判。
受邀辩论者包括时任新加坡宗教司协会总秘书布哈努丁。他曾投入左翼运动,担任马来亚马来民族党(PKMM)主席和伊斯兰党主席。
辩论结束后,苏丹未能做总结,交由人民自行决定接纳何派观点。尔后,辩论者之一的宗教师阿巴斯(倾向万慕沙观点者)笔录当时的论述。
东姑依布拉欣向埃及宗教司提出3道问题,并在1937年4月1日获得答案,内容大致与聂阿都拉的观点相近。
重温80年前丹州王宫内的“养狗”辩论,再检视当下雪州万达镇中央公园的“摸狗”争议;两者情况相似,后者在重复历史。惟,穆斯林的反应却是两个极端。
30年代的穆斯林,没有无限上纲,将讨论至延伸至杞人忧天的侮辱伊斯兰或百思不解的鼓励婚前性行为,也不会动辄发出死亡恐吓。
那个年代,王室和不同流派的宗教师可以争辩得面红耳赤,王权和宗教师形象地位不受动摇。提倡开明论述的聂阿都拉没遭标签成“自由派”和“多元派”,也不会成为保守派攻击的对象。
反观当下,“我要摸狗”主办者赛阿兹米事隔6天后被迫出来道歉。反对者群起指责赛阿兹米,宗教局强势表达立场,以沙菲益流派教义发出伊斯兰裁决,指摸狗违反教义。国内一些保守派及有隐议程者小题大作,夸大其词,情绪化回应,故意扩大分歧。我们在倒退著……2014年不是30年代,人民不是活在中古世纪。
某些事后孔明者说,活动本质不错,问题出在“品牌”和“包装”,取名“我要摸狗”被诠释为挑衅和煽动。若改为“了解狗儿”或“别怕狗儿”等,选择较为中性用词,或许不会面对排山倒海的攻击。
症结不在“摸狗”活动的名字,而是穆斯林社会内部的变迁,以及穆斯林与非穆斯林在多元社会框架的互动与宽容逐渐下滑。
若有分歧,须通过理性辩论和教育处理,任何恶意谴责和伤人言论都无补于事。全球化和资讯流通的穆斯林,轻易获得四面八方的海量讯息。
逊尼派穆斯林除了有沙菲益流派(大马的主流,也被视为“官方”流派)以外,还有马利基流派(不认为狗是不干净和不禁止摸狗),韩巴里(Hanbali)和哈纳菲(Hanafi)。国内不少巴基斯坦/印度清真寺的穆斯林跟随哈纳菲流派。
不同流派的差别在于如何诠释《可兰经》和《圣训》。普遍认知是,只要不涉及违反阿拉意旨或犯下罪孽,不同的诠释是被允许的。当然,这过程也牵涉许多辩论。
前首相阿都拉掌权时提出“现代化伊斯兰”(Islam Hadhari),纳吉则有“中庸”(Wasatiyyah)概念。看在保守派穆斯林学者和宗教师眼中,或许以上仅为空洞口号,没有实质内容。这是执行力不足,也是我们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