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读黄瑞泰老师在年初一的大作《落叶归根与落地生根》,描述了大马年轻一辈对“家乡”的情感,颇有感触。
黄老师说:“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再理所当然的将父亲的家乡视为自己的家乡,更清楚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乡。”说中了世代之间,对于“家乡何处”的认知,大有不同。
春节期间,我到新加坡与亲友小聚。我的两个兄弟同是狮城的大学毕业生,在当地工作娶妻生子,一晃三十馀年。前些年眼看大马政局纷乱,种族与宗教氛围日趋保守,加上自己与家人回到大马发展的几率近乎零,终于下决心放弃大马护照,正式申请加入新加坡国籍。
与我兄弟有类似情况的的,还有我的好几位高中同学,皆是不同领域的专才,在长堤彼岸发光发热,下一代皆以新加坡人为荣。
根据人资部2022年的统计,有186万大马人移居海外,其中113万就在新加坡。不难想像,这百馀万外流人口,自是以华裔为主,而且不乏顶尖专业人士。
不知在黄老师的眼中,新加坡算不算这些人“关系最密切的家乡”?他们应不应该在那里“落地生根”,然后视新加坡为祖国,还要反思自己与大马的距离,别再“拥抱”大马?
我们的祖辈自中国大陆漂洋过海来到南洋,在这里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以为从此世代昌盛。岂料,到了子孙一代,类似情节再度上演,年轻人纷纷远渡他乡,在当地扎根置业,为他国作出贡献。
人才外流是大马老掉牙的问题,这些人之中以华裔占多数,历届政府从来不予正视,如果说其中没有种族因素作祟,打死我也不信。即使希盟上台后,获95%华人支持的行动党成了政府一员,情况也不见好转;华社与华教仍是被边缘化的一群,华裔生的国立大学录取率依然偏低,华裔在政府或官联企业的比例照旧少得可怜。
纵使受到种种不平等对待,广大的华裔社群依然对大马这片国土死心塌地,安分守己为国家作出贡献。当然,为了追求更高的学业与事业,也有大批优秀人才选择投奔他乡,日子一久,他们在海外安居乐业、成家立室,除非有强大诱因,否则愿意回归大马的恐怕不多。
水往低流 人往高走
本地有一群活跃于中文评论界的公知,无视大马华裔人才被排挤而外流的现状,选择向敦马哈迪与极端马来组织学习,专挑华人对“祖国”的文化认同来说事。一方面借“祖国论”来满足自己的反中情绪,另一方面借踩压他人来表现自己爱国,最终只显得自己既幼稚且思想扭曲。
水往低流、人往高走,每个人的选择都各有缘由。许多年轻一代庆幸当年祖父母逃离中国大陆,今天自己才有机会在民主自由的大马生活。同样的,那些移居海外的大马人,他们的子女亦可能有类似体会,庆幸父母当年作出明智选择,离开一个越来越落后的大马。
许多人常说:父母在那里,家就在那里;家在那里,家乡就在那里。绝大部分60后的大马华裔,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大马人,我们不是“落地生根”,而是本来就根在本土,大马是我们的家,也是我们的家乡。
倘若有朝一日,我们拔根而起、离乡远去,家乡变故乡,异乡变家乡,原国籍最终变成祖籍国,情况其实就和我们的祖辈相似,都是为了自己与后代,寻求一个更美好的将来。
祖辈的故乡,或许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山河故土,或许是他们曾经嬉闹打滚过的村子,又或许是那一口粗糙却美味的家乡菜。海外大马人的故乡,也同样可能是一道香喷喷的椰浆饭和肉骨茶,或是掺杂中文、方言与巫英语的乡音。如果他们对大马故乡的眷念,被别人讥讽为对“祖国”念念不忘,那又有何妨?
另外,许多人常把一个人的国民身份,与其民族文化身份,混为一谈。事实上,这两者并非绝对捆绑一起;一个人的国籍可变,他的民族身份却是一辈子的事。
例如,一个在美国成长的华人,只要他仍视自己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坚守中华文化的传统美德与中庸思想,不做出有辱民族的行为,就算他不谙中文,也会被视为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而这,就不是那些逢中必反、口口声声爱大马爱家乡,却一再作出伤害同胞感情、有辱民族行径的华社不肖子孙,所能理解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