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崛起对世界产生的多方面影响是21世纪政经学界的热门课题。对这个崛起也引发了许多正负两面的看法,如同有人写了本《西方输了吗?》(Has the West Lost It?)便也有人写本《亚洲输了吗?》(Has Asia Lost It?)或是有人写了本《未来在亚洲》(The Future Is Asian),也有人写了本《亚洲世纪的终结》(The End of the Asian Century)一样;同一个现象会有多种,甚至完全相反的看法。
就中国而言,有人认为中国的发展已过了顶端,以后将日趋衰落。惟投资顾问威廉·布拉顿(William Bratton)《中国崛起,亚洲衰落》(China's Rise, Asia's Decline)一书里则认为,中国在多方面的发展势头将会持续更长的时间,而不是短暂的,其持续增长将会削弱其他亚洲国家或地区特别是日韩台等的势力,而东盟诸国也会日愈受制于中国。
伸言之,这是从零和博弈的角度来看待中国崛起。中国的周边国家虽有意寻求平衡中国势力的力量,可效果会颇有限。原因在于首先美国日趋衰落,却未必能或会持久投入于维持对亚洲的付出;其二,不同的亚洲诸国对中国崛起有不同的回应与利益考量,也就是缺乏一致的整体回应;其三,印度未必能实现其潜能。据此,中国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亚洲地区的霸主。
威廉·布拉顿的论据是,中国在军事、经济与金融等方面的势力只会持续增强而不是萎缩。这里其实隐含著一个富而后强的推理,也就是说富是强的基础,只有先富才能后强,不够富就强不起来,而富强则是中国自1860年代搞自强运动(即洋务运动)以来的国家与民族目标。
中国的富强会比一般预测的更持久的理据是,首先是中国的领土面积与人口规模使其享有极大的规模优势;其二是中国产业门类较齐全,也因其规模之大而更有能力维持广泛的规模优势,如高中低三端产能均能大小通吃;其三,中国的中部、南部与西部尚未充份发展,虽然东南部沿海一带工资水平高,可依然有意愿与能力维持一些低端竞争力;其四,中国的产业政策与国内外的产业竞争力与创新足以维持其富强。
以最重要的生产力增长率为例,在2010-2017年期间,中国的生产力(率)增长率是7%,远高于越南的4.7%、菲律宾的4.4%、泰国的3.6%、印尼的3.4%与大马的2.3%。亚洲生产力组织也预测,在2020-2030年期间,中国也可能维持平均5%的年均生产力增长率,这也高于其他亚洲国家,如印尼是4.2%、大马是2.2%、韩国是1.7%,以及日本是1.6%。
国家资本主义
中国能够维持如此高的生产力增长率与其产业规模门类、创新、激烈的国内外竞争等有关。一般人多认为社会主义国缺乏竞争力与创新精神,只是中国并不是传统意义的社会主义国,而是个战略性国家资本主义国。
其后果将是,中国在中高端产业方面,有可能会取代日韩台或至少削弱日韩台在中高端产业的优势。实则,中国在某些方面如通讯器材已享有较日台韩更强的优势。目前中国也是全球最大的电动车生产国与普及国。
与此同时,由于地缘经济因素,许多亚洲国家会在经贸方面出现一定程度的“脱美入华”趋势,如传统上,美国是日台韩最大的出口市场,如2000年,日本对美出口占了总出口的30%,可到2019年已递减到19.9%。同期,对中国的出口则从6.3%剧升到19.1%。
韩国的变化更大,同期对美出口也从22%递减到13.6%,而对中出口则从10.7%剧升到25%;台湾变化也类似,对美出口从23.5%递减14%,而对中出口则从2.9%剧升到27.9%。大马则是对美出口从20.5%递减到9.7%,而中出口则从3.1%升到14%。
这些变化中,澳洲的变化最剧烈,对美出口从9.8%递减到3.8%,而对中出口则从5.7%剧升到38.2%。这使得澳洲出口高度受到中国制约。
这些变化(脱美入华)无可避免地会强化亚洲诸国的对中依赖,对中依赖越高就越容易受制于中国。从长远来看,这对中依赖自会削弱美国在亚洲的影响力。反之,中国的影响力自然水涨船高。这是很现实的选择,澳洲工党上台后,改变对中国的态度,自有其经贸方面的考虑。
同理,对中不友善的国家也可能会受到中国的排挤。这些国家的出路将在于尽可能多元化其出口目的地,以便减低对中国的依赖;只是这并不容易,因为中国的生产力与购买力已使其成为全球最大的市场(早在2019年便已超越美国)。
从长远来看,印度应是个出路,只是这也取决于印度能多快实现其潜能。当前,印度便不想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议(RCEP),之所以,可能就是担心其市场被中国占据。
工业陷阱
回想2001年中国要加入世贸组织时,国内也有激烈的争论,结果证明中国入世是利大于弊,大大地加速了中国的增长与国际竞争力。印度拒绝RCEP是福是祸,则有待观察。如果印度不能尽速培养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就难以扮演有效的抗衡中国之角色。
对东南亚国家言,中国的崛起自然也会产生多方面的利弊。威廉·布拉顿认为,东盟诸国将无可避免成为中低端制造业国家,也就是很难突破到中高端制造业的层次,因为中国的生产力优势是他们难以抗衡的。易言之,他们将会长期停留在中低端特别是劳动密集或自然资源密集的工业陷阱中。
伸言之,这些东南亚国家若想成为高收入国,则得别想他途,以求突破。在欧洲欧盟与欧元区的成立便强化了工业强国德国的势力。当然凡事也有例外,荷兰、比利时等的工业实力依然很强,据此而论,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不宜一概而论,重点是各国要找出本身的优势与劣势,如资基工业或善用国际力量提升自己,瑞士一个小国能生产多个全球500强大企业,便是善于借用可资利用的国际力量,新加坡也是个实例。
小国其实也是可以崛起,只是靠的不是硬实力而是巧实力,中国的硬实力应会日趋强大,但软实力与巧实力则难说。中文有句话说“和气生财”,对国家而言,是如此。小国要善于与人为善,广结善缘,才有利于突破本身“小”的局限。
当代世界的一个基本特征是变化多端,威廉·布拉顿的分析虽可供参考,却未必“神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现况与趋势,以便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