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百年前瞻:隆雪华堂大事纪特展》迎来一位张先生,他跟我讲述其祖父母张汝勤和马金水曾于1941年9月1日在大会堂举办过隆重的婚礼,当时的证婚人是大会堂的曹尧辉先生。他手上至今还收藏著祖父母在大会堂注册结婚的结婚证书和一系列结婚旧照。从这些老照片中可以看见当时这对新人盛大的婚礼排场,以及昔日大会堂建筑内外面貌。日据之前的结婚旧照还能保留下来,显得十分珍贵。
根据张氏所述,其曾祖张星桥与大会堂首任总理张郁才属同乡兄弟,当年一起下南洋打拼。大会堂建立之初,张郁才曾多次向其已故同乡张星桥之夫人谢美香筹募善款。当年张星桥在吉隆坡落户时从事锡矿生意,由于其他儿子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家业最后交由第三儿子张汝业(即张先生三伯公)继承。
经过查证:张汝业曾担任吉隆坡历史最悠久的雪兰莪锡矿总局理事,1930年代至1960年代活跃于该矿务公会,其次他还是1952年成立的马来亚华人矿务总会首届董事会的雪兰莪董事代表。随著后来我国锡业没落,张家也家道中落。
新年过后,经张先生向其父再三推荐,张老先生终于前来参观特展。“我就是当年在大会堂结婚那对新人的儿子,今年已经77岁”他这样介绍自己。
当张老先生在特展看见本堂首任总理张郁才的照片时,他向我说道:“小时候每年都要随祖母拜会张郁才,当时张郁才的手上长满疹子,让还是小孩子的我感到害怕”,“我的老家位于今天武吉免登的联邦酒店,地段分三次卖给联邦酒店创办人刘西蝶,所以联邦酒店的建筑格局也分成三个时期、三个部分建起来”,“我是十多岁时迁出那里,刘氏当时已买下我们祖屋的最后一块地”、“张郁才故居的原址就座落在今天的时代广场,我们两家住得算靠近”等等。
张氏父子跟许多南洋大家族的后代一样不谙中文,所以再次来访,我在最后的部分特别准备了两则与其相关的中文资料给他们过目,并且在现场用方言念给他们听,第一则:1939年中国著名留法画家徐悲鸿南来筹募抗日经费时,曾经画了一幅《胡姬花》,并附诗一首,这幅画于2011年香港佳士得拍卖行拍得港币1746万元(944万令吉)。这幅字画的落款处其上方就写著:“廿八年(1939)春日,悲鸿。张星桥夫人谢美香女士清赏。”
婚宴不忘抗日
张氏父子异口同声感叹道不知徐悲鸿是何许人也,更不晓得他们的祖母和曾祖母跟这位知名画家有过接触,更无从听闻他为筹赈抗日义卖字画跑遍新马的事迹;他们都不知道家里拥有过这幅如此贵重的《胡姬花》;他们更不明白为何这幅《胡姬花》会离开家里流落到香港国际拍卖行上。
第二则再与张家相关的资料是一份1941年9月4日《南洋商报》第11版的旧闻剪报:标题“隆张星桥夫人令郎结婚节宴叻币五百助赈祖国难民”:“吉隆坡女侨领张星侨夫人令郎汝勤君,昨午假座中华会堂与马金水女士举行结婚典礼,是日各界侨贤硕彦,社团代表莅临参加者。极形踊跃。数达二百余人,由侨领曹尧辉证婚;礼极隆重,为况殊盛,而张夫人复本节约救国之旨,特节约宴费叻币五百元,缴交雪华筹赈会助赈,张夫人之热心救国,殊可风焉。”
原来当年张老先生的父母在大会堂这场盛大婚礼也上了新闻。不同的是,报道的重点在于表扬其祖母和曾祖母这位女侨领在儿子婚宴不忘抗日,以捐资助赈祖国见报。结合之前张先生所收藏的结婚证书和结婚旧照,加上这份剪报,无疑提供了研究者多个角度叙述这一段历史故事。
临走前,张老先生主动地紧握我的手,眼眶泛起了泪光,那种浑厚的力度与无声言谢仿佛穿透了我过去一切的体会和感受。有时历史研究者的工作就像律师搜证推理破解各种真相,有时又跟问米通灵没有两样,为在世的人和他们已故的亲人做了一场重新连接的抚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