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世界有约230个国家与地区,其中绝大多数均是多元种族、民族、宗教或语言的国家,只有很少数如日本、韩国、冰岛等,才是高度同质的国家与民族合一的国(民)族国家(nation state)。
然而,很不幸的,20世纪许多新兴独立的多元国家均受到国族国家理论的制约,致力于搞一个国家,一种国族,一种语文,一种文化工程;结果多是弄巧反拙得到相反的后果。这种执念,来自18与19世纪的欧洲,是种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剧烈竞争的产品,其后果便是导致两次世界大战。
因此,二次战后,欧洲的高层精英力图用上而下的手段整合欧洲,以避免再次爆发悲惨的战争。这个由上而下,由精英而非民众主导的整合,本旨希望通过彼此间更深更广的相互依存与交叉利益,来防堵激进民族主义的再发生。这种旨在抑制过激国族主义的行为能否成功,就由时间来证明。
强制少数服从多数
其实,欧洲也出现过协同主义(consolidationalism)的方法来约束国族主义,以免在多元民族语文、宗教的国家,出现大压小的多数人暴政。协同主义的核心概念是,跨族群大联合,让小族群享有超额代表,甚至在涉及本族权益的事务中,享有否决权及一定程度的族基资源分配。荷兰、奥地利、瑞士与比利时都曾或尚使用这个协同原则(虽然它是反民主多数决的原则,这是种重视共识多过单只是民主多数决的思路)。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偏重共识、协同、协商而非单纯多数决的理据在于:避免人口占多数的主体民族,行使多数人的暴政。因为,多数决虽理论上是尊重少数,服从多数,可实际上,服从多数就很可能得强制少数服从多数。
从历史的角度看,许多二次战后独立的新兴国,在独立前大喊争取民主与民族解放。可争取到独立后,则只有大民族的霸凌或大民族说了算的大民族主义,而使民主不见了。其结果便是内耗、内斗甚至内战不休或解体。
许多亚非国家均出现这种不良现象,使选举民主成了暴力来源,也导致国家四分五裂,如前南斯拉夫的选举便直接导致国家分裂。菲律宾、缅甸、泰国、斯里兰卡也曾或正因这些因素而搞出许多不必要的内耗、内斗甚至内战。许多非洲与中东国家也因此陷入混乱。
即便有全球最大选举民主国的印度,也发生过这类因国族主义概念引发的暴动,特别是在1960年代,印度的高层精英想经兴都语来统一国民,结果引发了大规模的暴动。最终,印度承认各盟邦享有语文与教育的自主权,也就是各盟邦可自由使用其传统的主导语文来教学与当作各盟邦的官方用语。目前印度的官方用语有20多种。
不少非洲国家如南非、尼日利亚等也是多官方用语国。在欧洲,瑞士、比利时的各语群,均拥有语文、教育与文化的自主权,加拿大也是如此。
同理心能避免冲突
这里要突显的是,传统的国与族合一的国(民)族国概念已不合时宜,它的强制实施,只会制造更多的不必要问题,进而损及全民的发展。因此,只要依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同理心才能避免这个不必要的冲突。
据此而论,一国的语文与教育,也应尊重各文化宗教或语群的意愿,让他们享有语文与教育的自主权才能化解潜在冲突,对于多元国家言,重点其实在于平等权利义务与待遇,而不是什么一个国家一种语文一种文化,单一民族的传统国族主义思想。
这个国族主义除非是指超越各次民族,次族群的超越性国家民族且是经由共识而非强制达成的,才可能是国民团结的基础。没有平等,特别是政治与公民权利的平等,谈什么团结均是空洞的花言巧语。
许多民族与语群均会说文化语文或宗教是其灵魂,其认同一根,若然,就应具有推己及人的同理心,也感受其他民族同样具有这种情感与心理需求,而不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这个讲究基本人权的时代,强施于人只会引起反效果,弄巧反拙。进而言之,教育也应重视培养国民的普世伦理与基本人权观,让他们成为文明人,而不仅仅是有文凭无文化或有教育没教养的人。
单一化导致失和
只要实现平等,再加上国民普遍上具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基本人权与普世伦理价值,然后在这基础上搞好包容性发展与合理水平的社会保障,就更易实现有形有神的国家团结。国民也会据此而拥有自豪感,自豪为多元团结社会的一员,这才是人间正道,如瑞士便是一个实例。
惜许多国家如大马,依然未能领悟到类似瑞士的好处,而依然受制于过时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种文化一种语文的害人不浅的概念。其实马来人一般均用马来语学习伊斯兰,而非阿拉伯文,可这并没有削减马来人对伊斯兰的认识与认同。据此,多语的大马各族若可用其母语学习本国合乎情理的学习内容,又怎会影响到多元民族对国家的一致认同?
人的认同本就是多元的,民族、地方、宗教、文化、语文、性别、意识形态政治认同等,均是可以共存并在的。只要能分清楚国家认同与其他认同的性质便可无须节外生枝去搞单一源流语文与教育。单一化的作业,反而是导致国民失和与难以团结的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