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在马六甲兴安会馆举办了一场公民论坛，题目是“第13届大选后，种族政治还有未来吗”？我、评论人陈亚才、黄进发和廖国华受邀成为当晚主讲人，主办单位是甲华堂青等16个华团。从505选后参与讲座人数来看，热潮已退。课题围绕未来种族政治，究竟会逐渐萎缩，还是会继续膨胀，主讲人分别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陈亚才和廖国华都认为经过大选洗礼，大马各族之间已有越来越多了解与互动，种族政治会越来越没有市场。我看法不同，认为马
来西亚别具特色的“烟囱政治”让国家无法摆脱以种族斗争为其政治主轴的宿命，要破除这延续了大半个世纪的游戏规则，首先必须打破“烟囱政治”，而要打破“烟囱政治”，也只有从孩子们的小学教育入手。
这番话于我可谓老生常谈，却又不得不一再重弹老调，以提醒那些执迷不悟的朋友们，认清多元社会的某些客观事实。黄进发在我的结论上做了一番折中，他认为各族若从小缺乏往来与交流，不是公民社会的正常现象，这将有阻国家民主进程的推进，但是如果各族从小同在一个屋檐下读书成长，又势必产生同化趋势，这是华社所不能接受的。
族群对峙的心理反应有人说，民主是政治势力下的数字游戏，这话多少有几分真实。那么，国会议席是数字游戏；选民种族结构是数字游戏；选民册是数字游戏，选区划分是数字游戏；竞选拨款是数字游戏；政府派钱是数字游戏；赢51%选票是数字游戏，赢回吉打州也是数字游戏；火箭赢了38席是数字游戏；巫统赢了89席还是数字游戏；试问，这么多游戏，哪场游戏称得上民主？
也有人说，马来西亚根本没有民主，如果不曾实现联邦政府层面的一次改朝换代，我们的国家就不可能是民主社会，当然也谈不上民主政治。不过，假如今天的政治不是民主政治，那安华、林吉祥和哈迪阿旺为什么还要走入一个不民主的国会大厦开会？为什么我们还要摩拳擦掌，又是宣传，又是投票，还要参与选举监督机构的运作？
这几年，很多人都全身心投入改朝换代的洪流，但硬邦邦的大选结果却对你说：“烟囱政治若不打破，改朝换代近乎痴人说梦”。大选结果证实，华裔海啸带有强烈的族群情绪，虽然行动党缔造了历史，但马来选票却在5年后静悄悄地回流巫统，令伊斯兰党和公正党双双受挫。正是这样的趋势，选后种种迹象都在在显示，族群对峙确是民间内在的自然心理反应。
大选后第一场补选落在登州的瓜拉勿述，国阵开动马力十足的竞选机器，马华也来到选区助阵，不过却见不到几位行动党领袖前往助选，甚至媒体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更甭说那只飞不起的“水乌巴”不曾出现在瓜拉勿述。好个烟囱政治翻版，行动党根本不在乎那个选区，还调侃伊斯兰党不要上阵。或许谢天谢地，伊党求行动党最好不要出现，以免把选民都吓去巫统那边。
性爱二人组的“肉骨茶贺开斋”，是一次探险，个无聊的表演，挑衅一下社会和巫裔的底线。修养深厚的穆斯林通常不会因这类小挑衅而动怒，更可能报以同情之心，原谅这对年轻人对于人类彼此尊重的无知。此事最受刺激的不在马来社会，华社更是忐忑不安，担心如此挑衅会为马来右翼提供种族报复机会。当政府提起刑事诉讼时，传统上马华发声代表对华裔的救援，行动党发声代表华裔对体制不满及怒吼，巫统拿它作教育马来人的教材，报纸大卖，各得其所。
民主还是伪民主？没多久，“更衣室用餐”也成了种族课题另一个焦点。华文报和社交媒体处心积虑地把这件事炒作成斋月期间，校长要非穆斯林学生在吃饭时回避，指示他们在更衣室用餐。事发后校长和副教长怎样解释也无济于事，甚至槟城林首长也开大炮，指教育部草草了事，疑点重重。最终，印度人发怒了，华人发泄了，马来人发呆了。副部长拨两万块，换个地方用餐，小题大做一场。
接下来在槟城出现华裔医生不愿给马来人看病；在国中有华裔学生遭受巫裔国文老师的体罚；旅游部要收回精武华小土地；所有这些新闻几乎天天占据报章大块篇幅，也在社交媒体广为流传，结论离不开华人受到马来人种族宗教欺压，所有这些每天都发生在大街上、马路上、学校里、巴刹里。试问，如此深的压迫，如此大的屈辱，如此倒霉的损失该找谁解决？
通常有两个地方寻求帮助，先是找一位国（州）议员投诉，再是开记者会向媒体投诉。这种事对议员来说，讲好听是服务人民，讲直接是累积政治资本和增加曝光机会。对媒体而言则是送上门的火辣新闻炒作材料。
最近，马华署理总会长廖中莱要出版一本书——《华人的困境》。的确很难想像，他会在书中如何描写那种困境？不过新书尚未面市，前首相马哈迪率先点出华人的困境，他说“华人的困境就是在主宰经济权力之余是否还要夺取政治权力，或者是固守分享的原则。分享的原则才能造就今天的国家。”
华人的困境真是要主宰政经大权吗？据《当今大马》报道，民主行动党光大区州议员郑来兴在他近期发表的文告中指出：“行动党秘书长林冠英多次重申，若民联有机会入主布城，将严守国家宪法，绝对不会动摇土著地位与权益。”
或许林冠英和廖中莱在这一点上保持了高度共识，但林首长的所谓一贯表态似乎也是机会性的，因为他未让行动党和华人充分了解这一点。马华过去一直试图向华人解释这点时，得到的回应是“卖华狗”、“当家不当权”等等，连马哈迪也说，现在马华焦头烂额，被指控为巫统的走狗，导致失去大部分华人的支持，马华现在笼罩在过去的阴影之下。
人们尚未醒悟，自己当下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个民主国度，还是伪民主体制？许多人已丧失判断力，取而代之的是一泻千里的种族情绪。那种只把责任怪罪在政治人物头上的企图，其实是自欺欺人，大家都是烟囱政治下的产物，谁也不愿从最初的教育体制反省，也从未想过应与其他族群沟通。唯一的期待就是，自己族群中的精英，有朝一日能替他们实现梦想。但在大马的语境里，民主政治永远不敌烟囱政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