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孩子都曾在华校念华文第一语文,其中一个念了12年,达到高级水准。另外两个也念了10年,达到普通水准,这还不包括三年的华文幼稚园。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在工作上或社交上需要书写华文。”
1984年2月15日农历新年时任新加坡总理的李光耀发表了〈华文不会在新加坡消失〉,说了这些话,透露孩子“除了在表格上填写他们的姓名或我的孙儿女的姓名外,他们都不需要用到华文”。
场景如此,李光耀还是坚信自己的想法:华校不存在,并不是说华文将在新加坡消失。他认为“语言和文化是有关联的,但却不等于是文化”。此说似是,唯李光耀忽略了语言是传承文化的媒介。
但是,李光耀的看法当是倾向语言与文化是可以割裂的。语言,对李光耀来说,只是工具,也只是符号,功能只在表述身份。文化,还可仰赖“家庭”的价值观巩固。
李光耀举例说:“幸亏老一辈的人已成功把他们的价值观念传给目前的一代,不然,离婚事件会大大地增加,我国的离婚率没有急速上升,应当归功于传统婚姻价值观念的灌输。”
卅年前,此说或是。随著老一辈的相续离去,新加坡的传统价值观念,是否还能继续传承?新加坡国家统计局2006年公布的数据显示,新加坡每十位夫妇中,就有一对夫妇在结婚十年内离婚。
到了2008年,新加坡的离婚速度从“十年之痒”,增至5年之变:5155起离婚案中,共有1845对结婚5年至9年的年轻夫妻申请离异。这样剧烈的社会变动,关键在哪里?
李光耀始终坚信,一切都可以凭借完善的规划处理。百姓的生活方式,亦然如此。1982年2月7日,他在总统府举行的元宵联欢会上,李光耀提出“我们必须任何代价加以避免的,就是决不能让三代同堂的家庭分裂”。
这一套的主张,显然是一脉相承的。1981年2月3日李光耀在〈恪守五伦奉养父母〉的演讲已说出同样的言论:“新加坡的年轻人都知道把父母丢进安老院是一件羞耻的事。”
文化结构出现巨大鸿沟
是年1月25日,李光耀到宏茂桥巡视,惊愕地发现新加坡最新的卫星镇出现了两间安老院。时至今日呢?据琼州乐善居的网页统计,目前新加坡(至少)已有17间安老院:
亚都拉澍葛犹太人福利安老院、安息日会老人之家、亚洲妇女福利协会社区安老院、武天安老院、芽笼东安老院、福乐林、亨德申安老院、琼州乐善居、万佛林敬老院、柏塔枇斯安老院、梧槽老人共识乐所、新加坡联合服务合作社、新加坡浸信会金华院、圣安德烈乐龄之家、圣约翰养老院、圣文森安老院、锡安之家。
琼州乐善居公布的名单,相信还没有涵盖一间间私营的安老院;以及那一些听许文远部长的话,开车越过长堤,把年迈的父母弃之于新山的养老院而不顾的新加坡年轻人。
现实的演绎,显然彻底背离了见诸《李光耀40年政论选》(新加坡:联合早报;1994)的期待。不仅仅文化的深层结构,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鸿沟,新一代的华文书写能力恐怕也快守不住了。
这一点嘛,李光耀倒是早有预见。自诩华文不会在新加坡消失,他坦承新加坡“也需要从台湾聘请教师。华文报章的新闻从业员情形也是一样。大学毕业生如果没有进一步受训,他们的华文程度将会不够”。
新加坡中学华文教师会副理事长唐金华6月29日出席第9届东南亚华文教学研讨会,汇报〈新加坡国家教育现况〉,证实了这一点:新加坡人的华语程度江河日下。
如今,小六会考比重降低,非但课程内容浅显易懂,授课时间随之缩减;旨在“要求所有学生在母语学习上取得一个基本水平”之后,《联合早报》助理总编辑王彼得说:“(新加坡的)华文不流畅、不简练、不美,受英文干扰,翻译痕迹明显。”
是的,新加坡面对的不只是Sin式华文,传统文化的点点滴滴也都一一变了。新加坡不再是李光耀期许的新加坡,也不会是李光耀设计的新加坡。那一条所谓的“双语之语”,再隔一代,最终将会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