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党建党之后,组织秘书林吉祥跑动全国各州大城小镇,筹组地方分部。父亲有一次偶然提起,林吉祥来到家乡,假早已结业的广三兴酒楼会见支持者。父亲说,林吉祥当时只说英语和福建话,华语不行。
那是1960年代末的草创时期。父亲始终没有入党,但是,一直非常落力参与反对政治。那些年他曾出任党委托的大选监票员,相信不止一届。抽屉还曾有一枚早岁的火箭徽章,应是个别场合需要应景佩戴的证件。
我懂事后,他似乎从不错过任何一场地方的火箭讲座会,乃至全国的政经论坛。年少偶尔我也跟随旁听,练就我对时事的关心。1982年1月15日我因此得以在《华商报》发表第一个封面报道〈华人肚子里面的声音〉。
1986年10月25日同样在《华商报》发表的〈林吉祥教训陈德安〉是我做过的第二个封面新闻。华资合作社排队被关,时任昔加末马青团长的陈德安仍要华社稍安勿躁。既经林吉祥到来现场修理,《华商报》那一期瞬间在小镇卖罄了。
父亲自然得意,家里有这么一个代言人。总之,行动党的一切,他总会支持。反之,要是听闻马华有碍观瞻的种种,他不忘转述。我后来也在《华商报》发表了第三则也是最后一个封面,揭露档口分配的暧昧。……
不久我到了工大读书,时代不断转圜,唯父亲对火箭的忠贞如一。1990年看到改朝换代的可能,他显得特别积极。烈火莫熄的年月,他改读伊斯兰党党报《哈拉卡》,紧跟报上看不到的最新消息。
网络随后总算逐步通行,我上网给他打印《独立新闻在线》和《当今大马》的精彩汇编,他自行复印派送流通,和家乡的同道分享,用他自己可行的那点力量,试图推动民主之改革。
父亲走后的第二个周末,收拾他零零星星的遗物,我再次看到他悄悄留存我的文章剪报。我不禁想起他病后神智不清的那段日子,妹妹怕他彻底糊涂,曾经不断反复问他儿子何人。他铿锵有声,答道:“杨善勇。”
妹妹转告此事,说父亲终其一生,很以他的儿子为傲;说实在话,我也一样。没有他身教的率真淳朴,善行天下;我之所为,想必只有类似宣言洋洋洒洒的民主,行动不行。完成了今生,我很庆幸他不再是火箭铁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