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我在做人之道大相迳庭之处不少。他喜欢热闹,我则不然。大约20年前家居入伙,他私下透露希望有个聚餐。我婉拒了。不仅这样,五叔每年召集杨家新年团聚,几乎每年我都缺席。
父亲和我相似的地方,在于相信“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不同的是,他施予援手,不假思索,不计回报,甚至没有顾及自己的能力和局限。路旁有人求助,纵然他来不及马上停车,他还会倒退车子,设法帮忙。
2022年柔佛州选,逞凶肆虐的疫情稍缓,他一如既往,出钱出力;不分昼夜,全程参与;乃至不幸染上新冠肺炎,层递交接,家里八口无一幸免。那是他一生错过投票的唯一一届。
所行如此,福报随之。早岁他曾遭遇严重车祸,巧遇路过电讯局做事的同学,第一时间送院,因此得以抢救过来。这次大病,得到翁诗钻医生主治,每一趟化疗总是亲到病楼探望,让他倍感光彩。
治病期间,宾客到来,皆是他病痛中的喜悦片刻:赖昭光伉俪、马汉顺医生、林廷辉博士、李亚遨和林嘉年先生、庄耿俊伉俪、柯嘉逊博士伉俪。当中,幸得昭光兄载送,他享用最后一顿堂食,一碟仅能吞下三分之一的海南鸡扒。
那可是生命残馀三个月的写意。六、七十岁的叔叔姑姑,留医之日探病时段每天必到;周末五叔和两个妹妹酌情轮流安排聚餐,让他得到短暂的天伦之乐。临终那回,他要求出钱,回请这些日子陪同的家人。
一连五天尽是热闹,灵堂里里外外挤满人群,在天有知,想必他特别高兴。各个单位代表也先后到来了:蓝眼的熊运涛先生、人民之声的柯嘉逊博士伉俪、马华的马汉顺医生伉俪、民政的刘清分先生、赵明福民主基金会的黄业华伉俪……
但是,逾半个世纪以来曾经得到他义无反顾全力支持的当权火箭领导,噤若寒蝉,集体失踪,消声匿迹。报上四分之一的讣告,脸书专业一张张转载,手机组群一条条信息,他们仿佛视若无睹;一个也没有现身,意思意思也没有。
我和父亲处世的方法大不一样。全心助人,反目以报,他一笑置之,全不当一回事。我则截然不同。灵堂祭奠,我回敬:DAP,你在哪里?反正父亲始终等不到他相信的领袖到场上一柱香,遑论表达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