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音译自马来语“Sotong”,这个我想多数本地人都知道。但若细问每个人对于苏东的认知,答案却可能各有不同。
马来朋友把章鱼、乌贼、鱿鱼都一律称为“Sotong”,当成是类名,有的华人就依循这样的统称。而有的华人则是把章鱼叫作八爪鱼,乌贼叫作苏东,鱿鱼依然叫作鱿鱼。更小的苏东,叫它苏东仔。
语感的变化很奇妙,在我幼年时,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还是把章鱼叫作八爪鱼。
不过近来却看到有小孩指著电视里的八爪鱼说是苏东。于情,我能接受这种因文化交融产生的递变。
一位朋友说,他没有办法用生物学的思维去区分属于八腕纲的章鱼、十腕纲的乌贼和鱿鱼,判断这些词还是得联系到味觉回忆那里去,章鱼通常只在日韩餐馆吃到,又或是街头小吃章鱼烧;用以炒季豆的是苏东,福建炒和广府炒加的也是苏东;鱿鱼则是鱿鱼蕹菜,还有煲汤的鱿鱼干。
他这种回归现实,直取客观对应物的想法亦朴素实在。
宋代文豪苏东坡当然与苏东这命名无关,上面的题目纯粹是为了哗众。不过,在苏文中倒真是提起过乌贼和八足鱼,且饶富趣味,不妨简介与大家分享。
先说在《二鱼说》里的一则乌贼寓言,全文不长,直录如下:
“海之鱼,有乌贼其名者,呴水,而水鸟戏于岸间,惧物之窥己也,则呴水以蔽物。海鸟疑而视之,知其鱼也而攫之。呜呼,徒知自蔽以求全,不知灭迹以杜社疑,为认者之所窥,唉哉。”
这寓言大意是说乌贼不喷墨还好,一喷墨意图障眼反而引起了注目,让海鸟察觉踪迹,结果落得葬身鸟腹。内容似乎是警世,但要解说是东坡自嘲又何尝不可。
世上不懂得灭迹以杜社疑的人从来就多,写这一类不合时宜的文章应也几近于苏东喷墨。
顺带一提,“乌贼”在古书中有人把它写作“乌?”或“??”,最后固定成“贼”或许也是依声托事而来的假借字。
至于八足鱼,可见于苏东坡在海南岛作的《食蚝》。
晚年的苏东坡从偏远的惠州被贬至更偏远的海南,离乡心酸自不待言。
但他这人就是意志顽强,再苦犹能作乐,所以在《食蚝》里头,他除了记录土著献蚝的事以外,还诙谐地嘱咐不可让朝廷中人知道当地有蟹、螺、八足鱼等美食,以免他们求谪海南,分他所好。
这身处逆境的人是何等通达!因此我会想,能熟读东坡诗词,顺背倒背如流是一回事;能游山玩水,探寻东坡故里是一回事;而真能学习东坡精神毕竟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