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刘思敏)
刺青是在皮肤表层留下印记,有人称它作“一生的烙印”,本该是件慎重的事。但当它成为一种潮流,人们放下成见,接受它是无伤大雅的装饰时,却也造成纯粹跟风的现象,漠视它的艺术性及它与身体共生的意义。刺青师郑景丰(Justin Tay)把针刺在皮肤上的痛,比喻为人生中总会承受的那一点痛,重要的并不是痛的当下,而是那份痛的感觉,会在往后不断提醒你为什么而痛。
日本刺青界泰斗,被誉为最好的日式传统刺青大师——三代目雕佑西(Yoshihito Nakano)曾说:“永远别让刺青成为家常便饭式的庸俗之物”,意指别让刺青文化广泛流行,只有为数极少的人拥有,它才能保有价值。提起这个,就不得不谈针刺破皮肤的痛,不曾刺青的人最常问的一句话无非是“痛吗?”,而已拥有刺青的人通常会答“是能够忍受的痛”或是“那是一种让人上瘾的痛”。身上有4幅刺青,其中一幅出自自己的手,郑景丰说:“刺青的痛,让你更坚定你所相信的事和你想把握住的东西。”
刺青本就不是近代才出现的艺术,中国许多少数民族都有刺青的传统,迪士尼动画《海洋奇缘》(Moana)中亦出现玻里尼西亚图腾,以离我们较近的婆罗州原住民部落为例,刺青蕴含文化意义,伊班族男孩在行成年礼时拥有他们的第一个刺青,而有的部落是达适婚年龄的女孩刺青以示成年。刺青的内涵远比如今这项次文化所呈现的表象更让人著迷。
采访当日,刚好有一名在东南亚各国旅游的老外在店里,希望在右臂刺上迪士尼动画电影《小美人鱼》中经典的反派角色乌苏拉(Ursula),这是他的第五个刺青,距离上一次刺上自己喜欢的图案已时隔7年。“我不是紧张啦,我是太兴奋了。”他透露,想把乌苏拉刺在身上的念头已酝酿了好一阵子,也打定主意要在马来西亚了却这个心愿,“他(郑景丰)理解我要什么!所以很快就决定‘来吧,就文吧’。”
现时刺青缺乏原创性
郑景丰很注重沟通,毕竟自己的作品将永久性地留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而对方也愿意给予全部的信任,难免背负一种“绝不能搞砸”的使命感,以顾客的满意度为先。入行约1年,完成了大大小小300幅作品,他说:“外国人比较会即兴地走进店里,和刺青师讨论图案,本地人一般上已经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会带著图案来,大多是符号类,网上能找到的那一种。换句话说,现时的刺青,少了原创性。”而他通常会尝试了解对方选择该图案的意图,并尝试加入其他元素,加强其专属性,他笑言:“希望那个图案是有意义、有生命力的,并且独一无二。”
刺青和各个地区的流行文化发展息息相关,国内外许多乐队成员都有霸气的刺青,郑景丰坦言,明星艺人等公众人士拥有刺青,无疑增加刺青艺术的曝光机会,而年轻人欲模仿偶像而选择刺青,对刺青师来说,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
“对于想把另一半的名字刺在身上的顾客,我们通常都会再三确认,是否确定要这么做,或是请他们考虑其他具代表性的符号。”当然,如果顾客坚持己见,也还是会按照他们的意愿。说起话来亲切热络,全无架子,郑景丰露出他那无害的笑容,笑称:“再怎么说,也是服务业呀。”
图案背后有故事 决定了就要负责任
精致小巧的微刺青风行已有一段时间,尤其受女孩欢迎。郑景丰指,入门级一般上离不开名字、生日日期、星座和各类符号,倾向装饰主义。当然,也有顾客提出的创意具有纪念性,甚至是“实用性”,他分享:“有个男生刺了两只魔鬼鱼在肩膀后侧,概念来自他和女友一块儿潜水时看见的一对魔鬼鱼,他们即将步入婚姻,决定以刺青作为迈入人生另一阶段的纪念。而且他还计划好将来每增添一名新成员,就在原先的图案上加入代表孩子的小魔鬼鱼。”
至于实用性,则是一名60岁的印裔老先生请郑景丰把世界地图刺在自己的前臂内侧,“他热爱旅行,去过很多国家,地图上以颜色标记出已踏足的国家,他说将来会逐渐把更多空著的部分填上颜色。”郑景丰坦诚,看见一个已花甲的老人仍然怀抱梦想,自己很受触动。去年年中才从广告设计领域专职为刺青师,他自认资历尚浅,无论在思想上或技术上都还得不断提升。他认为:“美,本来就很主观。对我来说,所谓大师,应该就是杰出的线条表现力和构图创造力。个人的风格也很重要,像三代目能做到徒手画(普遍方式是转印),行云流水似地,如果要说美,比他美的也并不是没有,但人们欣赏和珍视他的创作。”
受朋友影响,爱上刺青艺术,半工半读学习两年后,正式放下原先的工作,以刺青维生,郑景丰坦言:“以报酬来说,或许不比之前优渥,但比起之前的领域,至少现在的工作我看得到前景,或许将来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他有感这是能用一辈子耕耘的终生志业,“当工作就是你的兴趣时,每天睁开眼都很有动力,不会不想起床上班。”
刺青早已摆脱帮派印象,老早就不再和地下组织划上等号,但无论如何,郑景丰不忘强调:“所有的事都有两面,有好就有坏,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的动机,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