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1990年代苏联解体和全球化金融创造出拉丁美洲和亚洲经济奇迹，西方自由经济思想的影响达到极致，被世俗普遍接受为普世价值。美国的议会民主制度成为民主的代名词。西方思想是潮流时尚，钱学森的民族精神明显淡化。
没有淡化的是两个极端的思想。一个极端追随潮流时尚，认定西方思想就是先进，传统思想不屑一顾。几年前我与美国约克空调的华裔高管吃饭，一位旧同僚说：“我真搞不明白，我们的庄博士当年怎么会去搞那什么华文教育？”
言下之意是：“那是垃圾，像我这样接受美国人的文明，进入上流社会，才是正道！”
在他眼中，美国人有行之有效的普世价值，还有基督教，中华民族有啥拿得出来的思想内涵呢？《论语》？《易经》？一个黑格尔就条理分明地批得分文不值。我没有必要告诉他陈嘉庚倾家荡产搞华文教育的历史。我原想告诉他，印度所以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印度人和他一样崇洋媚外，但是这毕竟扯得太远了。
高深莫测圣贤思想
崇洋媚外是令人反感的，不崇洋媚外的自然反应就是找回民族尊严。话说回来，这些不痛不痒的尊严，大家伙并不真正在意，结果晚清根深蒂固的辱国传统自然填补这个空隙。这就是另一个极端。我把这两个极端叫做“洋粉”和“清粉”。中国日渐富强，强调科技创新和这一两年开始淡化对财富以及洋品牌和品味的吹捧，对这些极端思想产生一定的遏制作用。
“清粉”曾仕强教授说：“《易经》是伏羲把宇宙人生所有的奥秘全部参透了的产物，是后人永远无法超过的。”
石器时代的伏羲无法超过，用啥来抵御美国的科技和经济打压呢？杨振宁显得忧虑，他说《易经》“天人合一”的思想缺乏逻辑推演，不利于科学发展。爱因斯坦更是直言中国圣贤不懂逻辑和实验验证，不可能创造出科学。
中国易学会主席刘大钧和杨振宁各说各的，他说：“《易经》是普世之书，断卦就是逻辑推演”。
南怀瑾和爱因斯坦也可以各说各的，他说：“《易经》是哲学中的哲学，智慧中之智慧；我怀疑《易经》文化是上一个冰河期留下来的，因为它的科学、哲学道理太高明了”。
超逻辑形而上思维
经学家哪来的底气呢？原来连名嘴老梁都公开表扬国学大师南怀瑾的国学造诣。创办弘扬中华文化的教育机构，理所当然就称为孔子学院，与晚清华侨在吉隆坡办学，自然取名尊孔学校无异。
经学家的底气还足著呢？20年前，我与一位哲学教授谈《老子》。谈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我说：“清空主观杂念和保持极度的宁静而重复观察，对管理很有启发。”
教授十分严肃地说：“老子的境界并非我们平常人所能理解的，‘观复’存在深层的概念，不能以重复观察来直译。”
我说：“文章不看字面意思？可不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吗？这是不科学的！”
教授说：“中国传统的思想是《易经》超逻辑的形而上思维，这是比西方科学更高超的！”
最震撼的是直译古文不被接受竟然是常态！他们的观点是：“中国的古文言，一字而言其神，照你这样翻译，徒增笑耳！”
追求哲学本体的形而上方法论我懂，哪怕是禅学，还是要看字面，然后忘掉文字，才有顿悟。不过《象数易学》的“八卦之象”、“像形之象”、“爻位之象”、“卦变”……《筮仪》的定义随意而且推演过程更是任性。其中唯一不随意任性的《大衍卜筮法》，却必须依赖沐浴焚香念咒打通天人感应，才能把随机的“分二”变成确定的卦象，这是啥形而上方法论呢？
无论如何，形而上方法论怎么就比科学高超呢？我笑不出来，不过“洋粉”会嘲笑：“你看，这就是Chinaman的思想，没有bloody common sense（平常心）”！
哲学思想底线
任由这两个极端思想滋生都是祸害。“洋粉”是世界村民，在他们的字典里，说美国打压是“阴谋论”，中国威胁则是事实。“清粉”则只能重演清末民初的耻辱历史。
我认为任何哲学思想的底线都是平常心，那就是思想必须简单平常而严谨。科学是一个具体的例子，即使是最前沿的《量子力学》，本质上就是考虑一个物体在力场下的运动而已。除了科学和数学理论，是否还存在简单和严谨的知识体系呢？有，那就是经历长期经验验证的哲学思想和社会科学。
要如何挖掘出这些思想呢？首先必须从字面意思翻译古籍，把思想说清楚是写作的底线，古代圣贤和现代的国学大师都不能例外。比如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应该按字面直译为“天地不讲人道，把万物与雏狗同等看待”，而不是“刍狗”就注释一大通。
“清粉”的思想是圣贤说了算！在科学领域，权威说了不算，逻辑推理和实验验证才算。爱因斯坦说得最直接：“如果无法说清楚，那就是你不懂”。
伟大如阿基米德和伽利略，说不清楚《力学》理论，就是不懂！这就是科学思想的平常心。其实他们连速度和加速度的概念都说不清楚！所以必须等到牛顿发明微积分来定义加速度和构建《力学》理论体系，形成可解的微分方程。
在日本大举侵略的时刻，清儒销声匿迹，汪精卫卖国，蒋介石惧日媚美，王明、博古对共产国际唯命是从，为什么毛泽东能脱颖而出呢？因为他找回了民族的平常心。这平常心从何而来？毛泽东和陈独秀、王明、博古等一样，都学马列主义，所不同的是毛泽东还熟读《孙子兵法》和《资治通鉴》。
土秀才和洋秀才都思想复杂，把《孙子兵法》等同于《三十六计》。毛泽东眼中的《孙子兵法》却是平常心而已。孙子说：“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不穷。不知彼不知己，不知天不知地，每战必殆”。陈独秀和瞿秋白听从共产国际搞城市工人革命，是不知彼不知己而瞎折腾。
毛泽东在瑞金做农民调查和重视报章消息，是要知天知地，知彼知己。四渡赤水和没被消灭在泸定索桥，就是通过知天知地和知彼知己，发挥小米加步枪的红军在速度和节奏上的优势而已。
（稿费捐尊孔独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