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6年开始的民族独立自决浪潮,席卷了欧洲和中东各国,西有英国苏格兰和西班牙加泰罗尼亚,中有伊拉克库尔德相继举行了独立公投,向前推几年就有乌克兰克里米亚的“被”公投及非洲南苏丹公投独立的事件。
虽然联合国宪章承认人拥有自决权利,但自决权在各国国内和国际仍然是非常具争议的课题。一些国家在嘴巴上满口仁义道德支持其他国家的独立公投自决权利,但一旦来到本国或会影响本国利益的其他国家独立公投时,就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态度。
西方双重标准
其中,西方国家承认科索沃穆斯林有从塞尔维亚独立的自决权,但不认同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独立公投自决权,乃至对苏格兰民族独立的诉求的噤声,显示出发明民族自决权概念的西方,其本身对自决权也充满矛盾。
把自决权提高到成为全人类的基本权利的行为,可追溯至1919年美国总统威尔逊的理想主义。刚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浩劫的欧洲极度渴望和平及消除战争的方法,威尔逊在战后提出的十四点和平原则迎合这股需求,但不是每个原则都获得接受。
其中获得接受的建议包括成立国际联盟(联合国前身)以调解国际纠纷、消除秘密外交行为、裁军,不获得接受的建议当属民族自决权,特别是其触碰到西方殖民强国从殖民地榨取资源的根本利益。
一战后民族主义的兴起,加上左派思想鼓吹的反帝和反殖民主义,提高了殖民地的民族自决醒觉,从非洲到亚洲各地发生了对抗殖民政府的活动。无论如何,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给民族自决权带来了希望,因为西方殖民强国均在二战饱受战乱的破坏,导致维持海外殖民地成为一个负担多过于利益。
当联合国白纸黑字把自决权写入《联合国宪章》后,自决权迎来了高峰。尽管如此,宪章第一条对自决权的遣词用字非常模糊,“发展国际间以尊重人民平等权利及自决原则为根据之友好关系”,其没使用民族自决权字眼、没定义何谓人民和自决权涵盖范围。
1960年12月举行的联合国大会依据宪章第一条的精神,通过和采纳了第1514号决议,即《关于准许殖民地国家及民族独立宣言》。对大部分国家而言,该宣言仅适用于殖民地的民族自决,但对一部分国家而言,该宣言内多次强调人权,意味著基于人权的考量,非殖民地也可启用民族自决权。
2008年,欧美国家和北约以维护人权的理由,对惨遭塞尔维亚族杀戮和封锁的小邦——科索沃,进行国际干涉和护航其独立行为。本事件是21世纪民族自决独立的标杆性案例,其影响无远弗届。
俄干涉分裂他国
在科索沃独立前,俄罗斯坚决反对,并多次警告西方以人权为理由进行干涉和促使其独立将带来灾难。在科索沃独立于2008年2月成为事实后(马来西亚也承认),俄罗斯于同年8月趁著格鲁吉亚战争结束后,援引科索沃的独立为理由,立即承认南奥塞迪和阿布哈兹的独立。
对俄罗斯而言,西方若可以人权为理由进行干涉和分裂他国领土,那俄罗斯也拥有相同的权利。2014年,俄罗斯在乌克兰克里米亚故技重施,炮制了公投和独立的闹剧,接著在乌克兰东部以捍卫乌东俄裔人权为理由分裂其国土,甚至俄罗斯通过联合国安全理事会推动派遣国际维和部队到乌东的决议,企图合法化乌东的国土分裂局面。
总之,科索沃独立的理由成为了俄罗斯干涉和分裂其他国家的理由。其中的争议点是以谁的人权标准来进行国际干涉。西方坚持认为自己的标准是普世价值观和放诸四海皆准,其他国家的人权观不及得上他们的;至于俄罗斯则认为,如果只有西方的人权标准才是标准,那世界秩序将形成只有西方国家干涉他国,他国无法干涉西方的格局。
混杂理想与现实
自科索沃打开了以人权为理由进行民族自决和独立,甚至于2010年7月获得国际法院的裁决认可的局面后,世界各国将可能面对更多的国内民族自决和独立的浪潮。苏格兰、加泰罗尼亚、库尔德、魁北克、台湾和威尼斯等等,皆可能可以援引科索沃为案例寻求国际干涉和独立。
从理想主义来看,尽管尚未有一套成文的国际法让民族自决有法或程序可依来进行,但民族自决是人类的权利,故不需加以限制。从现实主义来看,各国间的政治纯粹只是在追求权力和利益,故民族自决若有利于我,那就可以进行,反之则拒绝之。
事实上,不是每个人或国家可永久坚持贯彻理想主义或现实主义,混杂理想和现实才是人和国家的日常现实。因而,平时以人权捍卫者现身的西方国家在遇上将真实、实际地影响其利益的苏格兰、加泰罗尼亚和库尔德独立事件时,就集体噤声和公开反对,这只是理想和现实混杂的实际反映。
由此可知,民族自决权在未来将依然是个敏感的问题。非西方国家一般上反对国内的民族自决权,而西方则存有双重标准和矛盾。历史是过去的政治,政治是现在的历史,要如何解决民族自决权的问题,看来要从经验主义取得启发将是一条漫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