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喜感
脸带笑容有时不一定代表快乐,对欢乐工作者而言更甚,因为无论喜怒哀乐,他们都必须时刻保持欢笑,这是他们的专业,也是他们的辛酸。“新人入屋,金银满屋,旺夫旺主旺门楣…”大妗在每场婚礼上,总是脸带笑容,好话连篇,务必让新人们开心完成嫁娶仪式。然而,他们真的快乐吗?
从事大妗行业已有8年的锺景煌是本地少数的男大妗。
“大妗卖的是吉祥、欢乐和笑声,无论遇上任何事,在工作岗位上绝对没有伤心的资格。”
他认为,不仅是大妗,大部分从事幕前的工作者都不能带情绪工作,包括艺人、销售员等等。“有时我还挺羡慕同在婚礼上的摄影师,因为当他们心情不好时,可以臭脸,不说话,只要把照片拍好即可。”不过,他亦了解每个行业都有辛酸之处。“我们完成上午时段后,还可以稍作休息,但摄影师们还需要剪片、修图等等。”
虽然锺景煌自认性格开朗、乐观,是家人朋友眼中的开心果,但心理专家安德瑞科索(Andria Corso)曾说过:“无论多开心的人,他们都会经历悲伤、悲痛和困难的时期。”他回忆说,3年前,师父因病去世,当时他哭了一个晚上,但翌日,他还是需要以“开心”的姿态登场。“老实说,那天的婚礼,我是强颜欢笑的,因为当天也是师傅出殡的日子。”因工作无法送师父最后一程,成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还有一次是好朋友爸爸去世。“大妗这一行,非常讲求意头。”若无必要,在婚礼前夕,他们都会尽量避免出席丧礼。“如果无法避免,则会随时携带扁帕叶,因为有趋吉避凶之效。”他指,除非是至亲离世,不然他不会给自己失约于新人的借口。“当初新人选择我,是因为相信我可以为他们的婚礼增添生色。”倘若临时失约,他也会愧对新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8年来,他不曾遇到卧病在床,最糟也是喉咙发炎,导致失声,但他仍然坚持出席。“我不曾缺席任何婚礼。”
不过,伤心是一种自然的情绪表现,要如何掩饰?“只要身在婚礼场合,我仿彿就会自动戴上面具,把内心的伤感藏起来。”但只要婚礼一结束,心中的伤感就会立马涌回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专业,同事也曾经说过,不论生病多严重,只要面对受访者,她的病就会突然“痊愈”。
访问结束后,所有不适就会复燃。然而,他也不否认快乐是具有传染力、也是富有热情的。“即便心情有多不好,但婚礼的气氛总是嘻嘻哈哈,确实会让我稍微忘记悲伤。”
男大妗vs女大妗
对于男大妗和女大妗的分别,锺景煌说,主要是在替新娘衣装是没有那么方便。“比方说,在看见新娘的白纱滑落时,我们尽量不要动手,而是请伴娘帮忙。”他续说,目前在本地的男大妗风格主要以大胆为主,他们会比女大妗玩得更疯狂,而他的风格则强调幽默之中不失礼。他透露,目前在本地有超过200个女大妗,而男大妗则不超过30个。
在成为大妗之前,他是一名银行电话销售员,不曾想过自己会走向大妗这个行业。“以前的我,其实还蛮讨厌大妗的,因为觉得他们总是凶巴巴。”后来,他在同学的婚宴上遇到师父,让他对大妗彻底改观,甚至拜门学艺,当上大妗,一做便是8年,甚至还从兼职转当全职。“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是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从小,他便对中式婚礼十分好奇,对于自己能从事相关行业,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面对刁难 圆融化解
相比起女大妗,男大妗其实需要背负更多的压力和批评。“8年前,男大妗在本地未普及化,很多长辈都不能接受一个大男人做大妗。”锺景煌坦言,很多人会在背后笑他是娘娘腔,甚至在大庭广众批评他。“就连我的家人也曾经这样说我。”他说,自己也曾经介意,但目前已经释怀。“管不了太多,我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不过,他用时间和能力证明一切,他目前在大妗业界略有名气。“家人从当初的不赞成,到现在会和别人介绍:我的儿子是大妗。”
每当遇到批评和嘲笑,他都会一笑而过,不会和对方起冲突。“我是负责带欢笑,不是怒气。”然而,这些年,他受到的委屈其实不少,他说:“有次新郎的姑丈有心刁难。”每次当新人们斟茶给长辈喝时,他都会说一些吉利话。“当时该名姑丈突然大骂:说那么快做么?我都还没喝完。”他无奈表示,虽然当时真的很想回呛,但还是需要压抑自己,脸上的笑容还不能少。
还有一次,接了新娘到新郎家。“一到步,我都还来不及说祝贺新奶奶的话,就被主人家赶走。”他解释,因为宗教关系。男家是基督教,他们觉得没有大妗的必要。“当下感觉很不好受,感觉是一种羞辱。”但,往好处想,同样收全款,工作却省一半,何乐而不为呢?每场婚宴,他都希望以快乐收场。“有时遇上和主人家的方式不同,我都会选择尊重,然后退到一旁,扮演协助角色,不会干涉主人家的家规。”
“下班后,我不想再说话”
锺景煌说,每每完成一场婚礼,他都会犹如打完一场仗一样,非常劳累。对他而言,累的不仅是体力上的消耗,还有伪装自己的累。为了维护大妗欢乐的一面,他必须时刻带著欢乐的面具。同行的摄影记者说,大妗比同样带欢笑的小丑来得累,因为小丑已经化上了一个开心妆,即便笑累了,也可以稍作休息,但大妗不能。“下班后,我不想再说话,只想和手机独处。”
他说,每次抵达新人家后,他一般都会在车待一段时间,才甘愿下车。闻言后,调侃是否是在戴面具?“或许吧!”他坦言,自己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顿自己的情绪。“我在车上和下车后的模样是180度转变。”下车后,他需要收起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个性,积极和在场的主人家、宾客打成一遍,担起负责搞热气氛的责任。他分享,他曾经主持过一场没有新娘的喜宴。“新娘早上进门时发生意外,紧急入院,无法出席晚宴。”当晚,他便成为全场负责缓和气氛的灵魂人物。
对他而言,当大妗最大的挑战在于早起。“我试过凌晨2点半起床,从吉隆坡开车到马六甲主持婚礼。”他苦笑说,自己非早睡之人,所以基本上是没有睡到就得起床。遇上旺季,他连续几天或许只能睡不到10小时。“过后,我会睡个一天一夜。”他续说,有时还会遇到男家和女家是跨州距离,需要花很长时间在通勤上。“如果太累,我一般会在车上补眠。”不过,只要抵达目的地,他就会立马起身,并恢复状态。“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有起床气的。”然而,在工作岗位上,他是不允许个人情绪,而这一方面,他成功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