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困境
网络红人是一个几乎只能向前走,难有回头路的“行业”,就算人气下跌、讨论度不再,也很难回到平常人的生活。网红的挑战,或者说困境,不只是缺乏创作素材、得承受被批评的压力,急急进场前更需考虑的是:红,可以为我带来什么;不红了,我还能做什么?
红这件事本身不重要,它给你带来了什么才重要。——本地YouTuber鼻祖钟进贺
即便网红背负骂名,还是有许多人急著进场。人称Rawangboy的钟进贺是本地YouTuber鼻祖,当年以“内向男孩”的角色设定出道,掀起一阵热潮,甚至红到国外去。后随著进入人生另一阶段,他回归出版社工作,直到最近开始经营直播节目,宣布重出江湖,希望能东山再起!
在人人能当网红或者说人人自以为是网红的年代,在朋友圈里讨论谁是本地第一代网红,有人提起“Rawangboy”这个名字,这么一说,80年代后的我们都即刻想起那个在镜头前羞涩示爱的内向男孩。他“莫名其妙”爆红的时候,是智能手机还未面市的年代。
时长1分钟20秒的“内向男孩深情告白”在2007年8月上传到优管(Youtube),直到最近还有人在视频下留言:“2018还在看”、“哈哈哈2019了我不会介意你旧咯”、“很久没有新片了,大哥。年轻人不知道怎样表白了。”这支影片至今共累计41万次点击,这样的点击率现时看来似乎并不怎么样,但那是大马人对优管还未熟悉的年代,视频大多透过手机发送或蓝牙对接等方式广传。
2013年以前,钟进贺一直以内向男孩的身份拍片,间中还曾为台湾的饮料品牌做宣传,可以说是本地中文网红圈最早的“业配”。
去年底开设“9958热线”面子书专页经营直播节目,对于重投网红圈的野心,他直认不讳,但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拍那些视频是因为好玩,用最普通的器材做最即兴的表演,就只是单纯能地对著镜头说话,很多时候连字幕都懒得上,但现在规模已经不一样,要做特效、背景音乐,拍摄时要换好几个场景,一些测试或恶作剧的内容,还要特地买道具,时间和金钱成本都提高了。”
靠观众汇款打赏
之所以选择直播,钟进贺坦言:“YouTuber现在基本上已经算是饱和了,而且优管和面子书的制度和点击率的计算标准不断在更改,包括实际观看者有没有点击广告,有没有实际互动等都考虑在内,对YouTuber来说,获得可观收入的门槛变高了。”他接著说:“我不喜欢做剪辑,甚至还想过要花钱请人帮我做,以经济角度来看,花那么多时间拍片剪片,收入却因为各种因素不成正比,那不如试试直播。”
开直播,只谈话,不卖产品,如何获利?他说:“靠观众打赏。就像一些平台,会开放让使用者买虚拟币打赏喜欢的直播主,我选择公开银行账号,让喜欢内容的朋友直接汇款。”在本地,这无疑是相当新的概念,钟进贺指:“真的有人汇钱过来!认识的打赏过100令吉,也有不认识的汇过50令吉。”
许多年轻一辈的网红知道这个圈子竞争大,靠单打独斗无法持久,于是有的选择与网红经纪公司签约,有的联合其他网红一起拍片,乃至自行“栽培”新人,“你会发现网红有所谓的‘小助理’,偶尔出现在镜头前,慢慢地观众开始熟悉了,就建立自己的粉丝群。这么一来,双方可以互相圈粉,做一些跨界的合作。他们很理解两个人或好几个人一起做,点击率能轻松超过自己一个人苦干。”
话虽如此,钟进贺既不属于任何公司,也不与平台合作,“专业的公司会借器材、给培训,但也会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倾向于想做就做,不想有束缚,至于不和平台合作,就不必等它们审核,不必被抽成,也无须配合出席活动。”
光环淡去 回归平凡不容易
早在内向男孩爆红前,钟进贺就已开设自己的出版社“万挠男孩出版社”,是出书作者,经济独立,不靠拍片维持生活,这么多年过去了,透过成为网红赚快钱,自然不是他活跃于社交平台的原因,“当网红,不外这几个原因:想被关注、获得收入和享有一些便利。”
他笑言:“这些我都想要,但毕竟曾经红过,现在会再多加一点使命感,想传播正能量。”顺著这个话题延伸下去,他坦承,想当网红,和虚荣心有一定的关系,“我不靠这个赚钱,也红过了,为什么还要做?深入去想,就是那一点点虚荣心吧。”
他透露,以作者身份到校园分享,发现现今的中小学生都想朝“拍点东西”那方面发展,“10到15年前,可能还有人想当艺人,但现在小学生会说想当YouTuber,中学生不好意思直接说,就说想拍影片,再问下去,他们说想拍抖音。不管是YouTuber还是抖音,其实就是想当红人。”
钟进贺指自己是行动派,“当红人没有对错,想做就去做,反正不能只是停留在想,尝试了之后放弃,并不是问题。”钟进贺还在报馆当记者时就已设立出版社,即使离开报界、拍片爆红后,也未曾放弃出版社的事业,他说:“10年前不会有人全职当红人,现在有的是业馀,有的是给自己半年时间尝试,规定每星期上一定数量的短片,如果最终还是红不起来,一般上正常人是会有所觉悟的。”
调整心态再出发
比起从素人变红人,曾经享受当红人的滋味,有朝一日光环不再,心理压力其实会相对更大,“这和艺人的情况差不多,不红了,要他们去打工,是一件很难的事。如果虚荣感太强,很容易得心理病。现在有一种现象是,很多YouTuber说自己有忧郁症,好像没病就表示还不够红。”
回看自己曾经大红到后来沉寂,心里在意吗?他说:“高调地说‘我很在意’不符合亚洲文化,但老实说,心底多少有一点酸酸的,不过没关系,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红过、我调整心态、我重新出发。”
然而,他坦言,这一次重投相关领域,若结果不如预期,会断然放弃。
另外,他也直言,以接近40岁的年纪再战红人圈,杀出重围的胜算并不高,就算能像从前一样引领风潮,自己也未必承受得了爆红的代价,“以前最多是出门会感觉有人在身旁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你,要不然就是直接上前来合照,但现在爆红很快就会被起底,就算是现在当红的人,也希望将来能慢慢淡出,逐渐稳定下来。”
名气只是跳板 把路走宽才高明
网红的心态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若没有另一个事业在支撑生活,全职当网红,低潮时,点击率少、商业合作少,收入少,没有钱还要整天被网民骂,多少人能承受?就像我以前,拍片没有带来实际收入,还要给人骂,有时真的觉得很‘显’。收入是最大的推动力,那些说不在乎钱的,是因为赚不到,表现得很热血的,是因为还没成功。”
他指,其实大部分的网红很了解这行的生态,“他们知道能红多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事,所以趁有名气的时候,能捞多少就捞多少。”钟进贺分享,台湾曾有红人访问综艺天王吴宗宪,对方当著那红人的面就说:“路是人走出来的,但你们的路还能走多远?”
他接著指有电音公主之称的蔡恩雨现时感觉也没以前那么红了,“但她说自己只是淡出大家的视线,有其他的收入,所以没压力;黄明志当网络红人,也是为了获得更多资源,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拍电影。”他也提到中国非常红的Papi酱也已转型开公司,而Papi酱就曾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代,普通人可以通过创业寻找更多的舞台。
网红经常跳出来说自己也是人,也会犯错,甚至说自己有病,请大家放过自己,但话说回头,他们放过自己了吗?钟进贺早就做好觉悟,“我觉得尽力了还是不行,那就放弃,这才是正常的脉络。尤其是年轻人,还有很多调整的机会,转个圈他们可以成为另一种红人,可能是著名的医生,或是卖面卖得连明星也去找他合照,又或是受邀上节目的红人,换个想法,事情就不同了。”
出道背景和现时的网红不太一样,曾经红过的钟进贺希望翻红但并不执著,不曾在网红界浮沉,也无须为名气起落挨饿挨苦,他给年轻一辈最中肯的忠告莫过于:“一味地追求有多红、能多红,并没有多大意义,重要的是成为红人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把路越走越宽才算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