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十天,我们一起经历了激动人心的历史性时刻,反对派首次击败执政党、政党轮替、政权和平交接、安华获释。接下来,预期还有更多大转变在等著我们。有几位和我一样同为外籍配偶的好友,也密切地关心著大马的政治发展。她们不但关心,还积极地寻找参与位置。因婚姻而移民来到马来西亚的外国人,大都只能拿长期签证,身份仍是外国人,受著严格的工作、置业限制,没有政治参与权。即使待得够久(我的朋友便居留了20年),终于申请到永久居民权,也没有投票权利,最终能成功申请到公民权的外籍配偶极为罕有。
当面质问候选人
我这位外籍配偶朋友,在大选临近时,看著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在热烈地讨论选举,她完全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对她来说,每5年一次的大选,不是希望、不是权利,而是再次提醒她不被承认为马来西亚人的事实。她心有不甘,不想缺席于大选,于是她主动联络居住地区的几位原任议员和候选人,要求他们要出版工作报告和政纲,这样选民才能够知道他做过些什么。
她说:“我有给他们一些具体的建议,工作报告要列出他的会议出席率、参与什么委员会、投票支持和反对过什么议案,最好他们也能讲出未来五年在选区的计划之类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早在2008年的大选,她居住的选区来了一位新的候选人,她便亲自找到这位候选人,当面问他,“为什么我和我的家人要投你?”她记得这位候选人很震惊,他大概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直接地问这样的问题。
但是自从连番努力以后,她陆陆续续地看到这些候选人和议员多了交代他们的立场和过去工作。有些人不解她为何如此执著,但她倒觉得自己早已把马来西亚视为家:“我在生活上处处感到被排斥,现在来到选举,我们无权利投票,不能选择我们的代表,但我已经在这里住了数十年,未来也会继续在这里。别忘了,这片土地有我付出的痕迹, 这里的未来我也有份建设。”
外籍配偶困境
我的另一位外籍配偶朋友,同样没有选票,但在这届大选,她积极参与在各大小场的群众大会,还为她支持的候选人助选。在投票日前几天,她从台下走到台上,站在群众前演讲,讲出她对马来西亚民主的期待。
在投票日当天,她不能投票、不能当监票员,但她帮忙一位国会候选人协调监票员的分工。在酷热的大白天,她在各投票站来回奔走,确保一切妥当。她令我由衷地佩服,但她跟我说,她还是感到遗憾:“看到每个人手指头上的墨水,但我再努力,还是没有权利投票。”
我们开玩笑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外表看来与本地人无异,我是华裔,她们是印裔,如果我们是其他南亚族裔,这样在投票站前看晃来晃去,分分钟会被打。
在选举期间,外籍人士只会被预设为是“鬼”、是“幽灵”,是选举不洁的凶手,但没有人会想他们是在监督选举,想来帮忙、或是纯粹对自己居住之地发生的大事感到好奇,又甚至是,他只是长得比较“外国”一点。
因外貌受歧视
我想起,在竞选期间,曾在餐馆遇到一位看来是尼泊尔人的大叔。助选团队忙著向在场的食客分发政纲单张,唯独略过这位“尼泊尔”大叔。我于是特意走过去递他一份传单,告诉他现在是全国大选,他显得很惊讶,开口用华语问我,“我不是看来像个外劳吗?”
我说,即使是外劳,也有权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这位长得像“外劳”的大叔在马来西亚土生土长,但因为他的外貌而常被歧视,“其他人看我的样子,都不理我的。”
这不是很悲凉吗?当许多在这里生活的外国人,努力摆脱移民的宿命,抛开那种“这只是借来的地方,把自己照顾好就好”的心理,尝试为这地付出,而社会却把他们隔绝于公共生活与政治活动之外,美其名是捍卫选举制度,本质还是包含种族歧视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