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台北华西街;时间,上午九点多。半数店家掩著门,还没开市。昶鸿面点的负责人许泽雄已开始备料,只见他轻敲著一颗颗鸭蛋,沿著锅缘整择放,“开水滚一下,不能太久,不然蛋就熟了,再用酱油高汤煮滚,黄金蛋就做好了。”
68岁的许泽雄,戴著黑框眼镜,一笑露出招牌暴牙,小朋友称他为“暴牙叔叔”,他笑纳接受,觉得这是客人的亲切感。
许泽雄店里的招牌,是菊花肉面和猪尾面。菊花肉指的是猪舌头两旁的嘴颊肉,当天一早现宰,切片后,软筋胶质丰富,看似花瓣,肉质清甜,搭配老姜大骨汤头油面以及自制油葱,天气虽热,但汤头喝起来温润回甘,散发浓浓古早味。
昶鸿的猪尾面也是一绝,汆汤过的猪尾,吃起来皮Q肉软嫩,一点也不腻,许泽雄说:“我们的东西大部分都清淡,想吃咸一点可沾酱油膏,但直接吃,吃得到肉甜。”再来颗半熟黄金蛋和烫豆芽菜,就是在地人的吃法。
边吃面边看布袋戏
老摊隐身在华西街61年,最早是许马笑和先生许龙陞经营。90岁的许马笑虽然重听,但记忆仍清晰。民国43年(1954年)我老公带著3个儿子,我还大肚子,就在华西街租一个角落卖面。
往事历历在目,许马笑缓缓说起:“当时面摊少,我这里对面有一间芳明馆,专门演布袋戏和歌仔戏,看热闹的人多,我卖切仔面,很多人吃,晚上常常有‘查某间’(公娼户)叫面,我尪(丈夫)顾摊,我挺著大肚子送面,那时候的碗是磁碗,一个碗一斤重,有时提面篮装十几碗面,很重,为了生活,也是要做。”
孩子一个接著一个出世,为养活8个孩子,许马笑和先生每天眼睛睁开就工作,一直做到凌晨3点才收档。
70年代,台湾经济起飞,华西街曾有过一段风光岁月,许泽雄回忆:“早期华西街比现在宽敞,人客有的是到龙山寺拜拜,顺道吃小吃,也有的是“逛花园”(指寻芳客),到后来还多了蛇店,尤其是来自欧美和日本观光客,对杀蛇最好奇,在全盛时期,短短三百多公尺,就有十多家蛇店”,这也让华西街有了“蛇街”的称号。整条华西街越晚越热闹,送面还要一直喊借过,好像不夜城。
随著“野生动物保育法”在1989年公布实施,禁止宰杀保育类蛇,又废除公娼,华西街逐渐没落。许泽雄说:“人潮减一半以上,现在是香港和新加坡自由行客人最多。”
不才得娶美娇娘
许泽雄年轻时在金门当兵,他腼腆笑称:“那时有个‘你找我’杂志征笔友,我和阮某(妻子)就是透过信件,成为笔友,退伍后,我跑到台中看她,她长得美,我们是‘女貌,郎不才’,幸好她家里不嫌弃。”许泽雄退伍后,先到南美洲乌拉圭工作3年,“后来妈妈催,说我已经跟女朋友约定,就紧娶一娶,我才回来结婚。”
这面摊,原本许马笑不希望孩子接手,“我自己做,知道辛苦,囝仔(孩子)有好的工作,就让他去发挥。”所以婚后,许泽雄当了十多年的上班族,直到三十多年前,许马笑肠破裂,腹膜炎两度住院,许泽雄决定回来接手。许泽雄接手后,将店号取为“昶鸿”,“这是以前工作的老板取的,希望我以后做人做事光明磊落,但很多人客不是看错不然就是不会念,我才加注音”。
许泽雄保留过去母亲拿手的切仔面,另外新增菊花肉面和猪尾面,“以前我们家的招牌面,就是油面上头,放3片薄里肌肉,后来我们加卖嘴颊肉,人客说好吃,菊花肉面也是人客取的,猪尾面也一样。”
四、五年前,许泽雄牙齿松动做了矫正,两年前得白内障,眼睛开刀,厚厚黑框眼镜不用戴,招牌标志渐渐变淡了。“我怕人客不认得,又戴了眼镜。”年近70的他,是否期望子女接棒?“儿子在电信公司工作稳定,女儿也没意愿,人客都叫我不能退休,顺其自然!”